可是在座的几个人全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叫文绣检查了,看四周确实无人这才叫她关了‘门’,对大家说:“哥哥,想必你也知道了刚才文青所说的话。这件事难办不在于取血,而在于,本宫并不是‘玉’珑的亲生母亲。”
我的话一出口,锦心跟罗衣瞬间错愕了:“小主,那,那‘玉’珑是谁的孩子?”
“叶云的。”我疲惫道,“本宫的孩子早在出生的时候就被人害死了,哥哥为了保全我,不得不偷偷抱来了叶云的孩子狸猫换太子。将本宫的那个死去的孩子抱给了叶云。”
“啊。”罗衣低呼了一声,迅即便抓住了事情的重点,“那么小主,若是要金针刺血的话,还得用亲生母亲的血。那么这样一来,小主不就暴‘露’了吗?”
我点点头,心事重重道:“本宫烦就在烦在这个地方。不过本宫想了,就算本宫把这一切的事情都跟云姐姐坦诚了,只要能换回‘玉’珑的一条命来,本宫愿意以死谢罪。只是本宫会要求云姐姐饶了你们大家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殷长歌一个人做的,与人无尤。”
“小主,还有十天呢,相信这十天里咱们一定能想出万全之策来。锦心,你看的医书最多,难道就真的没有其他的解毒办法了吗?”文绣紧张的问锦心。
锦心摇摇头,皱眉叹气:“其实,我连这个法子都不知道。若不是文青说起来,我也是只知道有这种毒,不知道该如何解的。”
“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小主死吗?”罗衣在一旁焦急道,“殷大人,您倒是快想想办法呀。”
“办法。”二哥忽然轻笑一声,抬起头来看向我,“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这个法子未免太‘阴’毒了。想必德妃是不肯答应的。”
我瞧见他的神情,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了:“二哥不要说了,这个办法我绝对不会答应的。”
“什么办法,二爷你快说呀!”文绣焦急坏了。
殷权看了我一眼,轻声道:“叶云一直在落‘花’宫足不出户,自然不可能知道这金针刺血的事情。她一向跟我‘交’好,如果我去求她,说我自己得了一种奇怪的病,非要金针刺血不可。我想叶云会帮我这个忙的。只是咱们并不知道如何取血,万一失败了,叶云便只有一个死字。”
“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了,本宫绝不会允许云姐姐再出任何事情的。”我的斩钉截铁并没有收到预想中的效果,大家都低了头默默不语,似乎并不赞同我说的话。
半响锦心忽然说:“若是我可以跟着那文青学会如何金针刺血,那么由我来‘操’作,叶云小主想必不会有什么‘性’命危险。”
“可是那‘药’要如何炼制呢?万一那文青当场取走了心血回去炼制,咱们只有叶云小主的血也无法当场调换呀!”锦心说。
“这个也好办。只要你们拖住他,我找个机会便能将二者调换。只是不知道小主肯不肯。”锦心说完便看向我。
我摇了摇头:“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了,我不答应。我已经夺走了云姐姐的孩子,绝不可以再夺走她的生命。此事不需要再议,大家各自散开吧。”
她们见我这样坚决,便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得各自起身离开了。
我坚定了心意,便没有什么好犹豫跟迟疑的了。
反正还有十天,在这十天里,就当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十天的‘性’命了,让我好好地尽一个做母亲的本分,做妻子的职责吧。
于是那十天里,我破天荒地地缠着凌烨,哪里都不让他去。只在我的含章殿里就寝。
我自产下‘玉’珑之后难得跟他如此亲近,他欢喜的时候却也有些疑问,在鱼水欢好的空挡,便也问我到底怎么了。
我只说不知道十日之后还有没有命继续活下来了,所以‘花’开堪折直须折吧。
他听了便有些抑郁,翻身从我身上下来,将我搂在怀中,亲‘吻’我汗湿的额头道:“你不会有事的。朕已然想了,若后面你挨不过的时候,朕就叫文青悄悄地取了朕的心血去。这样你也便好过一些了。”
“皇上。”我听他这样说,忙要劝解,他却霸道道:“朕意已决,你不必多说了。朕这样的疼‘玉’珑,疼你,让朕也做一份事,出一份力吧。”
我越发感佩起来,便伏在他的‘胸’膛上沉沉睡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我开始料理身后事。叫来锦心文绣跟罗衣,将我以前得到的宝贝钱财悉数取出,并且告诉她们,一旦我离去,我会修书一封给凌烨,准她们三个人离宫出去。
我留下的钱财大约有万两之巨,足以让她们姐妹三人过上衣食无忧的好生活了。
她们三人哀恸不已,却不敢忤逆我的意思,只得暂且收下那银票跟珠宝。我自去写遗书不提。
跟凌烨在一起这么久了,想来自己也还没有为他亲手缝制一件衣服。还有十天,使劲赶总还是来得及的。
于是我便跟罗衣和文绣学习如何缝制衣服,她们两个人极力掩饰自己的悲痛,强打起‘精’神教我如何做衣服。只是文绣时时出神,经常将银针扎进手指中。罗衣略微好一些,只是说着说着鼻子就塞得难受,眼圈儿也红了一大圈。
文青每日都来送‘药’给我喝,那‘药’极苦,我却甘之如饴。
每日调养下来,十天很快就到了。
我将那一件好不容易做成的长衫给凌烨穿上,他笑笑:“这衣服大约也只能在你这含章殿穿穿了。”
“为何?”我不解。
“这针脚这样的粗糙,若穿出去,谁都说朕娶了个笨手笨脚的老婆。那岂不是朕的面子都丢尽了?”他含笑看看我道。
我只觉得心酸无比,彼时窗外有温柔的暖风吹拂进来,含章殿外的香樟树随风送进来阵阵香樟的清香味道。含章殿光洁明亮,只有丝丝瑞脑的苏合香传进来,让人觉得时光也便都停留在这一刻了。
凌烨含笑伫立在我的眼前,眼底是无边无际的笑意,而‘玉’珑则乖乖地待在‘乳’母的怀中,安心的‘吮’吸着甘甜的‘乳’汁。
文绣正在院子中坐着绣‘花’,罗衣在一旁看着她,一边用朱笔描画着纸样子。身边几个小宫‘女’跟在她的身边,虚心地跟着姑姑学习着。有其他宫的小宫‘女’进来叫人,跟文绣说些什么,文绣进屋拿了些东西给她们,那小宫‘女’们便欢天喜地地走了。
窗下的景泰蓝大缸里还摆着几尾狮子锦的金鱼,几个小太监拿着鱼食在喂那小金鱼。时不时的有小鸟从香樟树上落下来,啄食锦心种在院子里的草‘药’。看到人来了,便噗通飞起来。待会再落下来,见人不赶走它们,便也放心大胆地啄食起草‘药’籽儿来。
这么安闲的时光,这样的恬淡的生活,其实此生只要能过一天,我便也心满意足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嘛。这样的时光,真是有一日少一日了。”我低头浅笑,牵着凌烨的手来到含章殿‘门’前的香樟树下,仰头看着头上的香樟树。
夏日凉风习习,吹动香樟树叶,落下点点细碎的小黄‘花’。那小黄‘花’悄悄地落在人的衣服上,有一种静谧安逸的感觉。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将这宫中峥嵘的岁月也磨平了,留下的只有这犹如香樟树一样细细的清香。
岁月安稳,现世静好。
我已经得到,便不能贪求更多。都道是意难平,但是在我来看,意已经平缓了很多。
这十日以来,文青每日都来给我请安问诊。我从未跟他有过像现在这样多的接触过,只是不便说话,只是静静地伸出手来让他诊脉。
一日,他照例给我号脉完毕,我将搁在手腕上的雪白绸巾取下,照例客气道:“文大人,要不要来碗酸梅汤解解渴。”
他笑着点点头;“好啊,好啊,素闻含章殿里的酸梅汤是极其有名的。说是德妃娘娘也不知道在里面下了什么样的‘迷’魂汤,‘迷’得皇上晕头转向的,整日都在这里流连忘返,连病危的皇后娘娘那里也没去过几次呢。”
他素来说话都是这样没有章法的,我也不在意,只是朝锦心笑笑:“去,端一碗酸梅汤给文大人喝。记住,里面多加些酸梅,本宫瞧着文大人的心气难平,多加些酸梅,文大人的气也可以稍微平息一些。”
锦心答应着去了,文青却笑‘吟’‘吟’地看着我,忽然道:“你为什么不找太医来给你看病?”
“太医?”我淡淡一笑,不愿意跟他有过多的‘交’谈,“太医固然是好的,只是不如文大人这样博闻强记。平日里本宫有个小病小灾的自然麻烦太医就可,但是事关帝姬的生死,还是需要文大人这样的经纬之才。”
文青根本不接我的话茬,只是用他那双一贯吊儿郎当的桃‘花’眼瞄了我一眼,忽然笑笑:“那在下倒是有个问题想要请教德妃娘娘呢。”
“请教不敢,文大人但讲无妨。”我维持着淡淡的笑意,礼貌地问。
他忽然绽出一个‘迷’离的微笑,轻声道:“从嘉公主,到底是谁的孩子。”
“啪——”的一声,是我手中茶盏落地的声音。
我大惊,宛如自己心底最隐秘的恐惧被人直接揭开摊在太阳底下,人人观看!
“你什么意思?”我看着文青,眼中已经不复刚才那般含着客气的假笑,而是冷冷地盯着他,淬炼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