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晗缓缓睁开眼,安逸地伸了个懒腰,随即便撑坐起来。
方泓墨背对她站着,正在穿衣,他身材本就修长,束上腰带后肩宽腰细腿长,更显身姿矫健挺拔。
赵晗盘腿拥着被子,嘴角弯弯的,瞧着自家男人赏心悦目的背影。
他听见衣被摩挲的细碎动静,回头见她坐起,露出一个无奈中略带懊恼的表情:“你不多睡会儿?”亏他刻意放慢动作,轻手轻脚地下床,她还是在他下床后就醒了。
“醒啦,你稍等我会儿,我与你一起过去。”
“母亲都说了不用每日早起请安的,你再躺会儿吧。”
赵晗摇头:“我平时都这时候醒的,硬要睡也睡不着,反而是饭后爱犯困。”自从她有孕之后,午睡的时间倒是越来越长了。
方泓墨便递过衣裳给她:“就算醒了也不用过去啊。”
“起都起来了,又没什么不适,何必赖在这里不去请安呢?”赵晗披上薄袄,“何况你最近白日在家的时候越来越少啦,我想和你多在一起说说话,去请早安是顺便的。”
闻言方泓墨笑起来,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抬起头来端详了她一会儿,又皱眉道:“你睡又不肯多睡,吃又不肯多吃,这样怎么胖的起来?”
赵晗瞪他:“为何要我胖起来?”
“有身孕了不都要多吃多睡胖起来的吗?那样孩子才长得壮实。”
赵晗白了他一眼:“你这是哪里听来的不实消息?这会儿孩子才一点点大,能耗去多少?真要吃那么多,肉全是长在我身上的。如今我是该多吃,但是要吃得种类多,可是每种都不用太多。”
怀孕初期根本不用大补特补营养,反倒是饮食品种要该尽可能地丰富,鱼虾鸡肉、五谷杂粮、蔬菜水果、乳制品等等。好在方家富裕,婆婆又体贴她,想要吃什么都是发句话的事,就是她没想到要吃的,婆婆也是三天两头的往她这院里送过来。只可惜她现在闻到羊乳味便要作呕,只能让厨房做些豆浆来代替。
方泓墨半信半疑地挑眉:“你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道理?”
赵晗眼珠一转:“母亲怀上我弟弟的时候,我听大夫说的。”
方泓墨信了她这理由,可算算正志年纪,又笑话她道:“你那时候才多大点年纪,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关心这些事?”
赵晗故意傲娇地哼了一声:“可不是我刻意关心,是我聪慧过人,过耳不忘。”
方泓墨大笑起来。
两人洗漱过后出门,走在路上方泓墨道:“我要再去明州一趟,处理迭戈那批货,这回不能带你去了,你要在家安心养胎。”
他送走迭戈后,本想要留在明州一段时日,好将那批货出手,或至少卖出一半再回来的。可偏偏发现阿晗有了身孕,便先送她回家来养胎,顺便将京城里的事安排妥当。昨日他收到明州来信,吴掌柜打听来了他想要的消息,便准备再赴明州。
赵晗“啊”了一声,轻声问道:“你要去多久?”
方泓墨道:“来回路上就要花十天,至于要在明州停留多久,这就难说了,少则三五天,多则月余……”
赵晗虽然不舍,但也知他要尽快将那批货出手,江尚儒那笔钱若是还不上,御街坊那两家铺子就要押出去了。她轻轻点头:“你何时出发?”
“我还要做些准备,后日出发。”
两人沉默着走了会儿,方泓墨又道:“赵采嫣回来了,我对她实在有点放心不下,但明州又是非去不可,我走了之后,你可得小心点,能不与她打交道就不打。”
赵晗点头道:“你放心,这我知道。眼下是我刚帮过她,她没什么理由再来害我,但她生性自私,这点轻易改不了,若是我拦着她的路了或是可能损害到她什么利益了,就难说了。”
方泓墨道:“你清楚这点就好了,我只怕你自以为帮过她了,就对她毫无戒心。”
赵晗摇摇头道:“我又不是没被她坑害过,不会对她没有提防。”又道,“她这回带来的两个丫鬟,有个以前就帮我传过消息,她院里若是发生点什么,那丫鬟能给我通风报信。”
方泓墨不以为然道:“都过去那么久了,那个丫鬟未必还可信赖,你还是离赵采嫣远点才是,泓砚也是,离他们两个都远点。”
赵晗失笑道:“好,听你的,他们就是与我说话我都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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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振翼得知采嫣平安后便放了心,想着过几日再去正式拜访,但李氏心念女儿,哪里等得了那么久,第二日她便来看望采嫣了。
韩氏虽然不喜见李氏,却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接待。
李氏上回来是为了采嫣吵架来的,这回来见到韩氏不由得有些尴尬,但采嫣既回到婆家,她还得与亲家处好关系才行。与韩氏客客气气寒暄了几句后,李氏提出要去看看采嫣,想想只提采嫣有失公允,赵晗也是她女儿,又有孕在身,就问了句:“怎么没见晗姐儿呢?”
韩氏清楚李氏只是顺带着提及赵晗,想让赵晗少些烦心事,索性不让她知道李氏来了,听到李氏这么问,她便道:“阿晗今日觉得特别乏累,我便让她好好歇息,这会儿大概在睡吧。”
李氏也就笑道:“那就别叫她了,让她多休息休息。”
韩氏在心底里嗤笑了一声,还真是瘌痢头儿子自家的好,也就李氏把采嫣当成了宝。
当时知道采嫣有孕后,让她别去请早安,她便心安理得地不去了,真把自己当回事。而同样是怀孕了,她让阿晗别去请早安,阿晗却还是天天都去,偶尔有不适来不了,也会让泓墨过来说明。两相比较,韩氏更喜阿晗,老太爷老太太也因此夸她孝顺。
韩氏陪着李氏来到春泽居,泓砚迎了出来,向李氏行礼问好。李氏淡淡点头,她对这个女婿实在不满,自己女儿嫁给他后就没过过好日子,说起来还是他无能,赔光了采嫣的嫁妆还害采嫣小产。
几人入内,李氏瞧见采嫣趴在床上起不来,顿时眼圈就红了,她昨晚听刘妈妈回话,说采嫣被打得轻就半信半疑的,见此情景不由更加担心,但当着韩氏的面又不好直言不满,只能问道:“采嫣,你的伤恢复得如何?让我看看?”
婆婆与泓砚都在场,赵采嫣怎么好意思当这么多人面脱衣裙,羞涩忸怩道:“我没事的,您就别看了。”
李氏不亲眼看过采嫣的伤势总是放心不下,便又问:“没事你怎么爬不起来呢?我是你母亲,看一眼又有什么关系?”说着瞧了韩氏一眼,希望韩氏与泓砚能避出去。
韩氏淡淡道:“家法挨过,自然不会一点事也没有,不然还算什么惩戒?泓砚那时挨完家法,别说是第二天爬不起来,足足趴了十多天,连身都不能翻一个呢。我和永康念在采嫣体虚,已经手下留情许多了。亲家真要担心不过,就再把采嫣接回娘家去养伤好了。”
李氏被韩氏这么一嘲讽,脸色颇为尴尬,但为了采嫣也只能忍了。
赵采嫣一惊,她拼死挨了十杖才回到婆家来,怎可能再回娘家去养伤呢。婆婆说这话显然是生气了,她急忙对李氏道:“您别瞎担心了,真的没事。娘还记得吗,小时候有次我朝后坐着跌了一跤,不也趴在床上养了好几天么,那几日连坐都不太好坐呢。我就是怕压到了疼才趴着的,其实伤根本不厉害。看,我不是爬的起来吗?”
赵采嫣忍痛,边说边试着撑坐起来。李氏急忙阻拦:“好了好了别起来,我知道了,你没事就好。哎,我也是因为担心你才会多问几句,你多什么心啊!”
最后这句说得自然是韩氏,韩氏哪里会听不出来,冷冷道:“既然亲家母疑心我方家打采嫣打得重了,就自己亲眼瞧瞧吧。”说完起身就走。
赵采嫣急道:“母亲别走!”
韩氏却已经出了屋子。
方泓砚只见自己母亲与岳母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想打圆场都插不进去嘴,正在为难时,母亲气得离开,他看看岳母再看看门外,一时犹豫不决。
赵采嫣恼他优柔寡断,便对他道:“泓砚,母亲生气了,你还不追去劝劝她?”
方泓砚又望了眼李氏,李氏本就不想他在房里,好与采嫣说几句私话,便冲门口方向甩了甩下巴:“快去。”
方泓砚追出去后。赵采嫣气恼地瞪了眼李氏:“娘,说了我没事啊,你还非要把婆婆气走!我好不容易才求得公婆原谅,又给我来这一出!”
李氏回瞪她一眼:“我关心你还有错了?你婆婆本就偏心,你忍气吞声她就能待你好了?我这亲娘好不容易来一趟,就不能看看你的伤?反正她也出去了,就让我看看。”
赵采嫣的伤经过一夜之后,红肿虽然是消退了一些,但瘀伤的色泽变得更深了,在雪白的肌肤上看着颇为触目惊心。但这与李氏原来想象中皮开肉绽的伤比起来,已经算是轻伤了。
亲眼瞧过女儿伤势后,李氏才稍稍放心,但心痛不减:“哎,这么多杖打下来,你可受苦了。”
赵采嫣回想昨日经历,仍觉心惊,不由得鼻子发酸,眼眶发热,在自己亲娘真心的关切下,心中委屈难过压抑不住,顿时眼泪涌出眼角。
李氏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自己也忍不住流下眼泪。
赵采嫣见李氏也哭了,反倒收住了眼泪,吸了两下鼻子后道:“母亲,其实这次公婆真的是手下留情了。”接着她便把昨日来到方家后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要不赵晗出的主意,又帮着求情,我可能今天都没法好好说话。”
李氏撇撇嘴道:“她是答应了你祖母,不得不帮忙,你以为她会真心帮你么?那庶生的贼心眼最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