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转角楼梯上的大灯一亮,硕大的水晶吊灯将整个客厅照的明亮如昼。
何婉抬头一看,是何母睡眼惺忪地往楼梯口来,身上已换是她睡觉时惯常穿得素色真丝睡衣。
何婉对电话道,“好了不说了,晚安。”
“安。”
苏晚挂了电话,沈时已躺进了另一侧床,先前暖好的那侧留给了苏晚。
顺手将手机搁在床头柜充电,苏晚才躺进了被窝,被褥里一片温暖,轻暖的蚕丝被如一朵轻盈的云,带着令人安心的淡雅香气。
“睡吗?”沈时转头看她。
苏晚点点头,丝滑如缎的长发从肩头滑落,与她身上奶白色的光面粉白睡袍形成鲜明对比,更衬得她发如墨,肤赛雪,一张小脸因为洗澡时热气的熏蒸,似染了一层淡淡霞蔚,凤眼疲倦地轻眨,在眼下投了一片层次的羽影。
忙活了一天,盯着电脑屏幕和各种细微数字,眼睛酸涩,肩膀酸痛,本想回家吃顿饭好好休息,却没想半路发生了杜珊的事,又是一阵忙活。
转头一看时间,竟然已是晚上十二点了,从早上七点多起,恍惚竟然过了这么久,这才明白为什么浑身像散了架似的,眼都睁不开。
“睡吧。”沈时知道她累极了,再看她一脸疲累至极,更是心疼万分。
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细软蓬松的发,轻微的摩挲声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下传来,沈时贪恋这份柔暖,苏晚听着这沙沙声,竟差点坐着就睡着了。
“啪嗒”一声,沈时关了床头灯,和苏晚一并躺好。
今晚月色极好。
暖气悄无声息地渐渐充盈了整个房间,寂静无声的暗色里,苏晚很快就失去了意识,坠入梦乡。
沈时却看着头顶靠窗户细微的月华,隔了一会儿才闭上了眼。
杜珊的到来确实出乎他的意料,让他也再次意识到杜珊现在在沈氏的地位。
她牵涉了太多沈氏的机密,尤其她手头最近和美方合作在国内启动的项目,都是上百亿的大项目,如果此时让她撤出,后果不堪设想。
再强的职业道德,面对不公平也可能随时崩塌。何况,自他结婚后,杜珊的态度越来越明确,让他一方面意识到自己先前对她的感激而给予的信任和提拔太过了,又后悔当初不该因为她眉眼有几分像苏晚就对她过分关照。
当时他以为杜珊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单纯女孩,如今想来,可能之前是因为她太年轻,或者是有恃无恐才没有过于急躁,现在他有了名正言顺的妻子,那些让杜珊误会的情谊也就自然疾速扭曲,这才让她渐渐失了分寸。
在警局,熟食的警员干部顺嘴说了句,先前沈氏的陈律师打电话来报警,却不想迎来了沈时这尊大佛,又问陈律师最近怎么样。这一切,后来陈律师再来,都没有再提过。
向来,杜珊一开始找的就是陈律师,只是后来徒生暗鬼,这才给他打了电话,又让陈律师不要言语,这一切,都太过于明显。若不是杜珊擦得不够干净,沈时还真以为她只是因为在B市没有亲戚朋友才无助找了他。
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后,沈时陷入了困境。
一方面,杜珊的所作所为越来越出格,他不想让苏晚有后顾之忧,可杜珊如今在沈氏宛如一棵根深蒂固的树,虽不至于动荡沈氏,可牵一发动全身,若这时让她离开沈氏,那些项目势必受到波动。
那几个都是年底的大项目,在受到M公司重创后,沈氏极需要这几个大项目来周转资金,也需要重新奠定沈氏在商界头筹的地位。
他爱苏晚,不愿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套路,哪怕她自己都不在意,可他也不是只迷女色的昏君。那种为了女人不顾大局,白费上万员工的心血努力,他做不到,也不愿意做。
此时,他陷入两难。
沈时微微侧头,看着暗色里苏晚沉睡的侧脸,那样静谧安详,让他舍不得深呼吸去打扰她的好梦。
隔着这极短的距离,沈时静静看着苏晚,许久才合上了眼。
这事,该尽快解决。
次日,苏晚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叫醒,眼前是一片极暖的晨曦,将薄纱窗帘照的近乎透明,恍惚看到外头被风吹得旁逸斜出的枝丫,在窗上落了一片剪影。
苏晚转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今天她还要跟沈时去过平安夜,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因为苏晚提前说了要一起出去过平安夜,所以虽然不是周末,但沈时提早就安排好了工作,腾出了当天的行程,跟沈鹤商量好了那份合同寄回去后,沈鹤该怎样更好地将合作质量拉到最高。
苏晚缓缓起床,赤足踩在长毛地毯上走到书桌坐下。
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查看老师是不是已经收到了邮件和留言。
才一上线,导师的回话便来了。【老师会尽快阅览,争取把你的申请打进第一批毕业名单。】
苏晚是学霸,平时尊师重道,又和同学关系融洽,是各门导师的得意门生,何况又是苏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苏氏对B大的赞助是支撑B大各大科研和奖学金的重要来源,学校自然对苏晚更是另眼相看。
当苏晚把谢字发过去时,老师早已把她的申请名单提交给了校方。
那头,校长看到苏晚的各科学分和申请一并被送来,细细过目,很是欣慰。
还特意打电话给林郡阳。
林郡阳正在医院,收到校长的电话还颇为诧异。
虽然林奚也是B大的毕业生,可因为她的性格,从来都不知道跟校方搞好关系,还经常使大小姐脾气,对校长和教导主任都颐指气使,拿着苏氏是B大最大赞助当令箭,向来不可一世。
他真没想到林奚受了伤,校长竟然能打电话里,肯定是来慰问的。虽觉得诧异,心里却是高兴的。
他向来虚荣,又是像B大校长这种桃李满天下的学界泰斗之一,自然更是得意,嘴角的笑发自内心。
可电话那头却传来校长的话,“林董啊,你放心,令千金的成绩优异,是我们学校首屈一指的拔尖人物,就算她不来提前申请学位证书,我这边都要主动找她谈心,你放心,我一定尽快给她办好。”
林郡阳听得一头雾水,还没反应过来。
又听校长叹了口气,惋惜道,“可惜这么好的苗子毕了业,以后学校少了一道学风标榜,不知道你们家有没有意向在B大读研?我知道,以苏晚的成绩,在B大读研是屈才了,她值得更好的平台,但我也是诚心诚意,希望林董考虑考虑,回去跟令嫒商量商量,我静候佳音啊。”
林郡阳这下终于明白了。
这一声闷雷轰地在他脑子里炸开,让他细思极恐起来。
前几天董事会的几个支持苏晚的老股东还跟她说,等苏晚毕了业就能顺理成章地接他的班,到时候他就能颐养天年,回家享清福去了。
这话明褒暗贬,当时他就听得很不是滋味,可是当着众人也只得赔笑称是。回了家却一肚子不自在。
可想到苏晚才大三,要毕业起码得等一年多。这一年多他还能想办法劝她继续深造,也省得她分出精力来抢他的江山。
可这丫头竟然闷声不响就提前申请毕业,现在连校长的祝贺都上了门,他却被蒙在鼓里,一时恼怒交加。
沉吟半晌,才对校长沉声道,“毕业这是我跟这丫头还得商量商量,您也知道,她年纪还小,正是学习的时候,这虽然毕了业,可到底经验不足,又年轻,怕她挑不起大担反而让有心人说她闲话。”
校长一听,一头雾水。
看着手里辞藻无暇,言辞恳切的毕业申请,和那洋洋洒洒足以获奖的毕业论文,这些可都是做足了准备啊。怎么现在林家的意思倒像是不想毕业,这……
校长也不敢贸然进言,只听林郡阳又寒暄几句,让他先不用处理这事,等他跟苏晚做了最后决定自然会亲自来知会校长该怎么办。
林郡阳还道,“这事还请校长暂且不要跟那丫头提,她性子拗,我怕她逆行反施,到时候误会了我这个做父亲的苦心,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只请你暂且置之不理就可。”
校长是惜才的人。实在也不想苏晚这么快从B大毕业,再听林郡阳这样说,哪有不同意的。
只道,“我也是做父亲的人,底下的小孙子年轻,也是做事冲动,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不懂我们这些过来人的苦心。林董放心,这些档案我先存起来,等你们商量好了再通知我该怎么处理,如果真要提前毕业,还请林董做做苏晚的工作,我们B大的考研资料虽不是全国第一,但在世界也是排的上名号的,学校的老师也都对苏晚这孩子青睐有加,一定因材施教,不让这颗明珠蒙尘。”
这话说的好听,林郡阳却听得满不是滋味。
只得扯了笑道,“好。校长苦心孤诣,实在是小女的造化啊。”
又寒暄了一会儿,难免提到了苏氏对B大新一年的赞助,意味很明确,校长自然懂得。连道,“林董急人所急,我这边也定不负所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