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去忙吧。我有事再叫你。”苏晚头也不抬,继续翻看资料。
艾莉看了她数秒,实在看不出端倪,只能一言不发地走了。
才走出苏晚办公室的大门,替她带了门,腿就软了下来。
苏晚只听外头助理慌忙道,“主管?你怎么了?”
门内苏晚听见艾莉的高跟鞋声仓促远去,凤目微微一眨,但笑不语,只低头兀自看着面前高如小山的报表。
不知过了多久,沈时的电话打来。
“晚晚,送花的五分钟后到。你那边方便吗?”
沈时坐在后座,前头司机开着车,执意要跟沈时一同坐在后座的杜珊被赶到了副驾驶,碍着司机在旁边,她也不敢回头,只听着沈时跟爱妻通电话,独自瞟着余光偷听,心里郁郁成结。
苏晚侧着头,单手拿着电话,右手仍沙沙不停地在空笔记本上做着记录。
她要在短期内熟悉苏氏的业务往来和经济状况,自然得多下几分工夫亲自找答案,苏氏如今的臣子都是林郡阳的狗腿子,虽然知道公司仍旧姓苏,却只听从林郡阳的眼色行事,哪里会对苏晚说实话。
即使她开口问,那些人也不过草草敷衍,她若出言呵斥,那帮人多半也是摆出委屈的姿态来,对她的计划有弊无利。她自然不会白白走冤枉路,还给自己树敌。
“嗯,方便。等会来了让他们打我电话就行了。”苏晚说的有些心不在焉,因为她恍惚在这些旧档案的金额记录和年终报表盈利里看到了错漏,金额相差还不是小数目。
这样的发现,令她本能地鼓噪起来。惊骇、惊喜,在她心头影影幢幢,五味陈杂。
“好。我快到了,尽量在你下班前赶回去,你晚上想吃什么?我让秘书去订餐厅,怕是回来的晚来不及买菜,今天就在外头将就着吃一口吧?宵夜再给你准备的细一些。”
沈时的话说的随意,旁若无人,却让车里的另外两人不能平静。
司机看惯了沈时杀伐决断,外头对沈时的风传也都是笑里藏刀,脾气不大好,所以他在沈氏做司机的这几年也都是战战兢兢,从未出过错,却没想总裁这样的风云人物,竟然是主外又主内,连做菜这种寻常男人都不乐意的事他竟一手包揽,还负责做宵夜?
天……司机的内心是崩溃的。
向来被奉为天人的总裁,下了班竟然还买菜做饭……
而杜珊的内心更是崩溃。
先前她已经听到沈时说过回家要给老婆做饭,可是那只是他面对她两个人的时候说的,现在当着司机的面竟然这样旁若无人,为了讨好那个女人,竟一点不顾及自己身为总裁的颜面,杜珊暗自咬着牙,瞪着前方,气得脸都发了烫。
而沈时挂了电话竟然对杜珊说。“你和余总联系一下,不要耽误了时间,四点半前务必结束会面。”
四点半。杜珊垂眼看了车载时间,如今已经将近三点了。
杜珊知道沈时赶时间是为了回B市接苏晚,心下不快,面上却豁然浅浅笑道,回头望着沈时,声音柔的似要滴出水来,“总裁,四点半怕是太赶了。毕竟这么大的项目,余总又跟我们是商场上的老朋友,签了约按照惯例总是要去聚一聚,联络联络……”
“既是老朋友,自然不拘泥这些。”沈时截然打断她,眸色沉静,嗓子低缓,“在商言商,这次的价格余总很满意,何况他并不是沉迷享乐的人。打吧。”
他冲杜珊略抬了抬下巴,眸光淡然却带了五六分威仪。
杜珊一骇,当下觉得没脸,面色微红,只得拿了电话拨通了余总的手机。
旁边的司机更是大气不敢出。心道,看来,总裁还是总裁,只是对家里那位夫人例外而已。想着,更是谨慎小心,紧紧盯着面前的路况。
苏氏十五楼
突然出现一大队搬着绿植的陌生人鱼贯进去办公区,一群或站或坐,正忙于工作的白领当下哗然,个个停了手头的工作,不解地盯着那堆人径直走到那间不可说的办公室门前。
为首的一人是这队人里唯一没有搬花的,看来是个领头的,只见他恭恭敬敬微低着头走到办公室门前敲了门,里头苏晚清越的声音传来,“什么事?”
那人正要开口,面前的门便开了。
苏晚打眼一看,便知是沈时叫来的人,淡笑着拉开门,“请进。”
为首的人这才朝身后的人使了眼色,那些人忙小心翼翼搬着花盆进去。
办公室并不大,沈时让人送来的盆栽数目却着实可观。
待那群人离开,苏晚看着将道路窗台桌面门前摆的满满当当的花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叹了口气,摇着头笑了笑。
外头一干白领也被这大小姐的阵仗吓到了。只是养个植物而已,这大小姐果然是大小姐,送不送就送来一个花店,再转头看看自己的办公桌,寥寥几片叶子的绿萝,稀疏耷拉的吊兰,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却又对苏晚更多了份敬畏和疏离。
一群人交头接耳,“这大小姐才来了头一天。把档案室弄得沸反盈天,又把艾莉主管吓得现在都面如土色,这会儿又声势浩大让人送来这一屋子的花,是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显摆呗。这是要告诉大家,她才是苏氏的掌权人,让我们都擦亮眼睛。你说,她这是在杀鸡儆猴呢,还是在跟楼上那位示威?”
说话的人翻着眼看了看天花板,这楼上并不是十六楼,而是苏氏员工的暗语,指的是顶楼的林郡阳。
众人一听,来了劲,都簇拥过来小声道,“你说,这小苏和老林,最后谁能赢?”
这话,像是在办公室敲了声响钟,想过这个问题的这会儿更觉得值得深思,没想过这问题顿时像醍醐灌顶。
一干人偷瞄着敞开的项目经理办公室大门,猫了腰提议,“咱们来下个注。看谁笑到最后。”
“好好好。多少多少?”
“一百块。”
“切。”一人一挥手,“一百块顶什么用?这么大的局,要下就下大的。”
“那你说多少?”
那人一听,沉思半晌,忽而眼睛一亮,笑得像偷腥的猫似的,猫着腰躲在人堆后,一双眼盯着苏晚办公室大门,小声道,“这样,一大一小,输的那对要请赢的那队全体吃一回海鲜自助,不挑贵的,就花园豪生!”
“好好好!”
“我看行!”
花园豪生是B市的四星级酒店,虽比不上五星级豪华,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小白领来说,也是顶级大餐,一顿花园豪生海鲜自助,单人380,若是要请全公司半数以上的人,那也是一笔巨款了。
可是赌局上,谁都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那个,自然不会去深思输的后果。
一时间,苏氏内部员工层里,暗暗开了一场不为管理层所知的赌局。
苏晚在一堆绿植小花间埋头工作,早把沈时问她想吃哪家餐厅的事给忘了。
沈时直到进了和余总相约的酒店,都没收到苏晚的信息,又怕这场会面耽误时间,便趁着进包间之前给秘书打了个电话,“帮我晚饭订好餐厅,两个人,她口味淡,不吃香菇竹笋和芥末。”
杜珊眉眼淡然地跟在沈时后头,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恨得指甲都抓进了肉里。
他们之间的感情越来越从远方的思念渗入进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对她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尤其近来沈时对她的态度,更让她惴惴不安,一定是苏晚那个贱人,背地里说了什么,否则以总裁这么多年对她的照顾和提拔,明显她在他眼里是特别的,哪里会那么容易成为棋子。
一定是那个女人!
想到这,杜珊努力强装出的与苏晚的五六分相似,也在她面目可憎中土崩瓦解。
沈时回头,看到杜珊哗然骤变的表情,一言不发,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前走了。
前方走廊拐角处,余总的声音探询而来,“沈……总?”待他确认是沈时后,忙笑着上前招呼,“这么多年不见了,不想沈时风华依旧,只是比起先前在英国时更亲和了些,看来媒体传闻不假,沈总夫妻伉俪情深,夫人怎么没来?”
他往后张望。
杜珊一听余总的声音,早敛了神容,忙笑着上前。
因她近年来又在暗地里使了些力,眉目淡笑的模样益发和苏晚有五六分相似。
余总又从没亲眼见过苏晚,只从报纸上模棱两可的照片见过,乍一看,倒把杜珊认成了苏晚,忙笑着上前。
一句沈夫人还未开口,沈时已携了他的手腕,淡笑道,“这是杜总,杜珊。你们在英国还是旧相识。”
杜珊明显就看出余总认错了她,正要张冠李戴,假冒苏晚过一回沈夫人的瘾,沈时这及时的解释倒真是让她抹不开面。
好在余总也是惯在商场里打滚的人,神态自若地跟杜珊打招呼,“杜总?许久不见,愈发动人了。刚才在电话里我还真是吃了一惊,本以为你被英国的业务绊住了脚,这回怎么有空在国内长待?难道是沈总舍不得你这良将在外征战,要把你调回国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