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院应该是金碧辉煌，但养性斋却有些与众不同。
它自有华丽，由内烘托而出。一走到门口，就能闻到浓郁笔墨书香。
当今皇上——爱新觉罗玄叶，他步伐稳健的朝我走来，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眉目清朗。
“奴婢叩见皇上。”
“平身吧。”
“谢皇上。”
“四月，嗯......四月，你为什么叫四月？”
“回皇上，奴婢是四月出生，所以叫四月。”
“姓什么？”
“不记得了。”
“你在发抖吗？”
“......”
“你害怕我？”
“奴婢不敢。”
“那日在药房里，你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奴婢那日有眼无珠，请皇上饶恕。”
“你怎么又跪下了？快起来。”
“皇上不原谅奴婢，奴婢不敢起来。”
“朕让你起来，你敢抗旨吗？”
“奴婢不敢。”
“这就对了。”
“......”
“听鸢儿说，你擅长盲画。”
“雕虫小技而已。”
“这话过于自谦，盲画最难，需要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一般人可做不到。”
“皇上过奖了。”
“你跟我说话的时候不必低头弯腰，直起身子看着朕。”
“奴婢不敢。”
“你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那日在药房里的当真是你吗？朕很是怀疑。”
“那日皇上是大夫，可如今皇上是皇上，奴婢不敢有半点不敬之心。”
“朕还是朕。”
“皇上是皇上，但大夫也只是大夫。”
“那你现在就把朕还当成那天在药房里的大夫。”
“奴婢不敢。”
“朕命令你。”
“皇上这是要将奴婢往断头台上推吗？”
“此话怎讲？”
“奴婢身份低微，能有幸与皇上说上几句话就已经是莫大的荣幸，这都不知要引来多少妒忌，凭空惹出多少非议。若皇上还要逼着奴婢忘却低贱之躯而将皇上视若同等之人，只怕今后四月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你是觉得自己身份低贱才刻意这般唯唯诺诺吗？”
“并非刻意，奴婢是打心眼里要敬重皇上。”
“真心实意？”
“正是。”
“想不到你一个年纪轻轻的丫头片子，顾虑却这样周祥。”
“......”
“好了，朕也不逼你，你过来这儿。”
“......”
“你仔细看看朕的样子与神韵，待会儿朕要去与大臣商讨国事，你就在这儿给朕画一幅画像。”
“奴婢拙笔......”
“别啰嗦了。”
他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皇上脸上虽有斑斑点点，但全然不影响他的容貌。
我只瞥了一眼他的脸就迅速移走视线。
或许我记住了他的容貌，或许没有，但我实在是不敢停留太久。
我只大概记得，他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单眼皮，黑白分明。鼻子挺拔而英气，就像平地隆起的高峰。他的双唇是淡淡的红色，有些丰厚。
这是一张英气逼人的脸。
我见过许多男子，但是这样威严与俊秀自成一体的却是第一次见到。他到底是天子，不同寻常人。
不能否认的是，我曾爱慕的安公子与他比起来，真是相差甚远。
安公子儒雅清秀，一看就知道他个出身不高的书生。与那些腰缠万贯，扣名书生的公子哥比起来，他没有花花肠子，也没有放浪形骸的性格。
他就是个一心想靠读书考取功名改变命运的书生而已。我喜欢他的实在与脚踏实地。
现在在我面前的皇上，他生来就是富贵命。不仅衣食无忧，身边也从不缺少美女相伴。
他的一帆风顺让他自带威严，看多一眼就会使人心里发慌。
我的视线恍惚着游下，落在他的肩膀。
一个厚实的肩膀，注定他是个肩扛大任的人。而他的胸膛，宽厚广阔，气宇轩昂。
“你看好了吗？”
“是的，奴婢已经看好了。”
“方才见你眼神慌乱，是因为害怕朕，还是因为其他？”
“奴婢失仪，请皇上饶恕。”
“四月，你又何必这样畏惧朕，朕不是没有怪罪你那日在药房的举止吗？你且放宽心就是，不用这样战战兢兢。”
“多谢皇上，奴婢一定竭力画出皇上的威仪。”
“哦？你觉得朕身上只有威仪，没有其他吗？”
“皇上乃是九五之尊，奴婢不敢擅自评价。”
“可我想听听你的评价。”
“皇上、皇上英姿飒爽、五官端正。”
“我就知道你只会说好听的话。”
“奴婢句句属实。”
“也罢，你且在此处安心作画，朕晚些时候会过来看看。”
“奴婢恭送皇上。”
......
好奇怪的记忆。
我躺在大树上，望着天上的星辰，身体竟然跟着那段记忆微微有些发抖。
夜风微凉，我身上的裙衫也在摇晃。
“来了个人，来了个人。”
“在哪里？在哪里？”
“在瀑布旁边的小山洞里。”
“去看看，去看看。”
山林里的伙伴在嚷嚷，说是来了个人。这很奇怪，这太奇怪了。大伙往下跑去，我也跟着去了。
“快看，就是他，就是他，那个穿白衣服的书生。”
“吃了他，吃了他。”
“太瘦了，太瘦了。”
大伙都很兴奋。
这是第一次有人类踏入这片有来无回的山林。
这儿全是吃人的野兽，在很久很久以前，人类就不敢再踏足这个地方。
“我要拿他的脑袋煲汤。”
“我要红烧他的手掌。”
“我要生吃他的肚皮。”
“我要拿他的肠子做肥肠。”
“快去啊，快去啊。”
大伙蜂拥而上。
书生吓得浑身发颤。
“他听不懂我们说话。”
“不管他不管他，直接吃了他。”
“仙家知道，我们会挨骂。”
“不告诉他，不告诉他。”
“他在山顶看着我们哩。”
“不怕他不怕他。”
“谁说我听不懂你们说话，你要敢上前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他听得懂我们说话哩。太奇怪了吧。”
“说不定是个妖怪。”
“说不定是个仙家。”
“妖怪还没吃过。”
“仙家也没吃过。”
“不知味道如何。”
“尝尝就知道啦。”
“各位且慢，小生无意闯入各位大仙领地，还望大仙们通融通融。”
“通融是什么？豆蓉蒜蓉姜蓉？我喜欢生吃。”
“我骨瘦如柴，没有肉，怕是不够你们分。”
“不要紧，我们食欲不大，只想尝尝鲜。”
“小生确实是无意闯入，再望各位大仙放小生一条生路。”
“开弓没有回头箭，你都进来了，我们哪有放你走的道理？”
“如果各位执意如此，那在下只好拼死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