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孽种,山水荒岂是你撒野的地方!”
上官虩虚起了眼,手中拂尘无风而动,道袍的下摆亦是微微翘起,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拎着。
习坎侧首,笑道:“上官宗主切勿动气,我们两宗正在商议结亲大事,又岂能因为一个后辈小生而影响了心情?”
第五安心中一颤,脱口道:“静儿绝对不能嫁给易十三!”
上官虩一怔,忽又大笑起来,手中拂尘和道袍像是笑得没了力气,缓缓垂下,半晌说道:“今日不与你计较,你立即离开,我便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第五安一话既出,便再没有任何顾虑,神色也更为坚毅,上前道:“上官前辈,我与静儿情愫早生、彼此中意,我非她不娶,她非我不嫁……”忽又急道:“上官前辈,静女现在是否在山水荒?若是没在,恐怕是遇到不测……”
上官虩冷哼一声,喝道:“她在与不在,都与你无关……”忽又醒起第五安前半句话,立时大怒:“小孽种,你若再口无遮拦,我定将你打得连第五老儿也认不得!”
习坎再笑道:“上官宗主莫急,教训晚辈哪里需要你亲自动手?”又看向第五安,道:“你这娃娃也确实可恼,怎么平白无故坏了我水云间与山水荒的好事?”
第五安道:“习前辈此言差矣,我与静儿是两厢情愿,并非是我独自妄想,还望习前辈能成人之美,晚辈自然感激不尽。”
习坎心中一动。
他从济南而出,本是准备去龙门派,但想着与山水荒的亲事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便又东来见上官虩,想着成与不成都得有个了断。
因他是临时起意、折道而来山水荒,而第五安则是星夜兼程、全力赶路,是以他虽然早出济南城,却仅比第五安先一个时辰到达栖霞山。
对于静女其人,习坎并不了解,从易十三口中听得好像并非贤淑之人;他与山水荒结亲的目的是为了获得上官虩的支持,但与上官虩聊得一个时辰,却感觉她并没有半分这样的心思。
正盘算着是否值得与山水荒结亲,忽听得外面响动异常,他便与上官虩一道出来瞧瞧所以。
见来人是第五安,习坎微觉意外,而后者说出的第一句话让他更意外,心中隐隐觉得是个机会;等第五安说出非她不娶以及感激不尽之话时,他便彻底断定这确实是一个机会。
摆弄棋子的机会。
主意既定,习坎笑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我早已与上官宗主联意,两宗欲结秦晋之好。我们身为长辈,自然可作此决定。而你呢?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何以论婚?”
第五安默然。
习坎摇头道:“再者,就算我愿成人之美,你又能如何感激我?我习某人又有什么需要你感激的?”
第五安听到习坎话语似有松动,赶紧说道:“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习坎哈哈大笑,道:“说得倒有气势,却显然欠考虑。难道我让你将当今皇上拉下马来,你也能做到?”
第五安怔而复喜,道:“正是!”
习坎再度大笑,摇头道:“后生无畏,狂妄无知!不过,年轻人有此血性我倒不忍心打压。这样吧,我与上官宗主都有悯人之心,就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能与我正面过得百招,我便不再与上官宗主议亲,但她能否同意你的求凰之请,却还要看你的本事。”
他之所以这样说,一则是因为前次第五安并没与他恋战,而是一味逃跑,故而对其真正实力并不了解,想借此了解清楚后以便视其作用大小而对其适当利用。
二则是此时他已最终决定放弃与山水荒结亲,故而想借此机会先行提醒上官虩一下,避免下来说时显得唐突。
上官虩不知习坎有这么多心思,只当是他找个借口教训第五安,毕竟能与他过得百招的人并不多,而其中肯定不包括第五安,于是冷哼一声便默认了下来。
第五安则是很简单地纠结。
简单是因为他没有选择,准确地说根本不会选择,不管打不打得过习坎,他都必须要打。纠结则是因为这些话都是习坎一人之言,上官虩并未表过态。
这番神色被上官虩看在眼中,自然以为第五安是怯懦软弱,于是再哼一声,道:“若不想将第五老儿的颜面丢尽,就赶紧滚下山去。这里是山水荒,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想来就能来的。”
第五安闻言一怔,暗道:“听她话中之意,似乎对习坎说的话已然认同,既然如此,我当全力一搏。”当即冲习坎抱拳到:“前辈请。”
习坎微微一笑,身上黑袍招展如旗,带着呼呼风声向第五安缓步而来。
第五安手提其姝剑,道:“晚辈不敢自大,就先出招了。”说着跨步上前,平平使出一式乾宫剑法有陨自天。
白民等女早已起身,垂首站在上官虩后侧;听到啸声陡起后忍不住抬眼一看,然后面色大惊,感觉自己眼了花。
大白天、烈日下,竟然有着无数炽热的陨石从空中坠下?
这当然是眼花。
在上官虩眼中,那些像陨石的东西不过是剑气将空气破开的光亮;纵然如此,她亦是暗自吃惊,感觉第五安功力明显已是今非昔比。
但任何事情都是相对的,令上官虩的惊讶也只是相对于第五安本人不同时期的表现,而不是他与习坎之间的实力对比。
陨石如雨落下,落进了深不可测的水里,便至多只能溅起些水花。
习坎双手微动,身前的空气便像化成了水,肉眼可见的涟漪一圈一圈荡开,将第五安的剑气尽数淹没。
第五安已与习坎交过手,也知道自己和对方的差距,所以这招只是一记并未使尽全力的虚招;待习坎出手接招后,立即脚踏巽宫,手腕一抖变招为巽宫剑法第二式密云不雨。
习坎暗赞一声,再将雨点般的剑气敛去,顺势踢步横出一掌,与第五安打斗一处。
殿前的空地上铺满青石板,净洁无尘,二人相斗的剑气便不再像在白沟河那样像一团淡黄的旋风,而更像是一团扭曲的空气。
白民等人已看不清第五安二人的身影,只听得无数细小密集的尖啸之声,随着那团扭曲的空气在青石板上飘忽往来。
上官虩紧皱眉头,心中暗道:“三十招了!这小孽种已然升至天阶,却不知再打出震象指来是何种威力?”想着以前被第五安时有时无的震象指突袭得甚是狼狈,心里又堵起来,沉声道:“习宗主,你若不识数,我便替你数着,现在已是第三十六招!”
习坎自然不会不知道过了多少招,只是他越过招越是窃喜;第五安这样身手的人若是用得恰到好处,真可抵得上千军万马啊!
心念及些,他内气强涌,将功力猛地提高到九成,想要看看第五安还能否撑得下去。
到天下五行之境,内气运用早就收放自如,当真是心念一动,内气便到;纵然是同为天下五行的上官虩也未能第一时间察觉,习坎在一掌已出的情况下又悄然强加内气到掌间。
第五安更感觉不到。
他正使出震宫剑第八式利有攸往,此式一去一返为完整招式;刺出时并无异常,回返时却感觉重达百斤的其姝剑瞬时变得像鸿毛一般,竟然无法控制地自行弹回。
这一变故实在太快,尽管他全力避让,还是被剑背打中肩头,整个人倒飞出出去。
被自己的剑打飞!
第五安跌落在地,又翻转十数圈才稳住身形,勉强站立起来,只觉得肩头如骨裂一样痛楚,胸中气血翻腾难抑。
习坎见第五安能够起身,心下大喜,想要试出他的底线来,于是如一团黑云般飘起,右手一掌打向其头顶。
第五安不料习坎竟没给他片刻喘息时间,情急之下只得挺剑格挡;手中其姝剑突然变得极其沉重,像巨石一样向自己脑袋砸下。
要被自己的剑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