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2016.12(1 / 1)

神兽现世的姿态太过狂拽炫酷,从皇帝到百官全忙着注意那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凤凰去了,完全没有人注意,那蔫不醋溜儿跟着神兽一起出没的牛鼻子老道是怎么回事。

那牛鼻子傲气铮铮,看上去全然没有自己身为“阶下囚”的自觉,若不是圣兽的光芒太过耀眼,众人恐怕要被他宁死不屈的高洁形象闪瞎眼,然而事实是,这老东西装腔作势、分外心虚。

他等人搭救等地望穿秋水,好不容易被契丹人连拖带拽地捞进了京城,却愕然发现其他人根本对“搭救”一事全不上心。牛鼻子老道觉得自己恐怕得罪了无量天尊,眼瞅着再不自救,就要灰头土脸被围观神兽的人群一人一脚踩成宫城里的渣渣了,这才终于按耐不住的跳出来宣示“他老牛鼻子又回来啦”,顺便自以为高明实际狗屁不通地大放了一段厥词。

李承祚坐在御座上,很想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叫花子劈成横七竖八的人渣,给凤凰那一身的烈焰当柴烧。

大虞上下,敢在此处大放厥词的牛鼻子老道仅此一只,跟凤凰一样是个稀罕物儿,不是别人,就是那实在让人天怒人怨的皇帝师父,江湖人称“子虚道长”,别名“老不正经先生”。

蒋溪竹目瞪口呆地瞧着这简直像从阴沟里爬出来一样的糊涂“帝师”,心里千回百转的琢磨了半天,才仿佛从之前那有限的只言片语中把“国师”、“武当掌门子虚道长”、“李承祚的师父”这多重混乱的身份一一对应地安排在这位四六不顺的老道士身上,心里翻江倒海地纠结了许久,才后知后觉的想:李承祚跟着这样的师父走南闯北,如今这丁点儿隐于人后的“不靠谱儿”,简直清新脱俗地像是出淤泥而不染。

就在他这么神游天外的想着的时候,那仙风道骨又外强中干的老牛鼻子转过头,用一双很能唬人的慈眉善目微微搜寻了一番,最终锁住了目光,正正看向蒋溪竹的方向。

仿佛这一回首就是专门为了寻他一样,子虚堪称慈祥地朝蒋溪竹笑了一笑,甚至为老不尊地冲着他挤了挤眼睛,一副“咱关系这么好替我担待担待”的不知愁模样。

蒋溪竹:“……”

如今的出家人不好好在道观里念经做法、没事儿去降妖除魔骗俩小钱儿花,反而流行丧心病狂的浪迹天涯,装疯卖傻地逮谁跟谁套近乎儿,闯闯祸,卖卖萌吗?

这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李承祚在高高御座之上,被这没心没肺的老东西气得浑身脑袋疼,正要发作,却发现自己只是一眼没看见,这老东西就给自己找了个可靠的“盟友”。

李承祚:“……”

这老牛鼻子的一生就是“闯不完的祸”的巨大集合,师兄活着的时候祸害师兄,等到他那受人尊崇的师兄去了,此人转身就给自己找了个继续祸害的“传人”——当今皇上。

李承祚觉得自己如今两面派的脾气,全然得益于这师父千锤百炼的结果,可是还没等他为这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焦头烂额,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子虚道长不知道是歪打正着还是瞎猫撞见了死耗子,李承祚被他这么神来之笔地一纠缠,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如果他如此威压地将契丹人打发了,事情就好像太顺利了。

一波三折尚能兵来将挡,可若是一帆风顺,这显然在如今的情况之下是不可能的,即使表面看起来平静,那只能预示着风暴的来临。

总是有人希望李承祚不顺利的,毕竟皇帝顺风顺水了,那些人就岌岌可危了。

他必须自己绊住自己,这样的话,那些人就没有机会绊住他了。

还是有机会的,李承祚飞速的想,神兽降世震撼的显然不止一个人,趁着这个机会,他还能把那刚才外露得太过的“英明”原样“糊涂”回去。

李承祚定了定神,突然改变了方才那想要三句话打发了契丹人的念头,眼见,如今百官俱在,契丹人还跟着搅混水,他作为一个有口皆碑的“昏君”,实在不太“有能耐”把所有麻烦一只手捏碎了让老牛鼻子吞进去。

李承祚桃花眼眯了一眯,当机立断,信手拈来一样的装作被激起了“争强好胜”的废物点心气性,拍案而起大声应道:“国师言之有理!来啊,请契丹使臣阁中观舞,今日君臣尽欢,三日之后,我大虞必给答复。”

此言一出,契丹使臣都没聊到自己如此轻易的找茬找出了成果,在原地呆愣了一下,实在想象不出这是什么新鲜的阴谋诡计,才不情不愿地退下——好像方才那恨不得变成刺猬逮谁扎谁的刺儿头不是他一样。

大虞群臣倒是在这明显是昏君才做的出来的烂旨意里,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忧心忡忡地同时,又十分犯贱的觉得,现在这个一言不合就出昏招儿的二百五才是他们的皇帝陛下,刚才那个英明睿智的假象果然是超常发挥。

契丹使臣这下被毫无异议地带到一边儿享受宴席去了,只留下了那浑身浴火的庞然圣兽。

大大小小的官员站在庭中,微微仰着脖子与凤凰大眼对小眼儿了半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实在无计可施,纷纷蔫头耷脑地等李承祚裁决。

宋璎珞小姐站得高,因此躲过了仰头脖酸的尴尬命运,不可思议地看了这圣兽半晌,默默想了许久,实在无计可施,转过脸来满脸崩溃地问李承祚:“皇上,这玩意儿您要怎么处置?”

李承祚居高临下地看了那玩意半晌,转过脸来认真地对宋璎珞道:“贵妃,这玩意还是送去御膳房煲汤赐给文武百官吧你说怎么样……反正死都死了,契丹人说降服他,也没说怎么降服不是,弄死也行。赐焉的时候告诉御膳房,把这鸡腿儿那块儿留给你表哥,他只喜欢那点儿地方。”

宋璎珞:“……”

宋璎珞浑然不知如何面对皇帝想拿这等千古神物当鸡炖了的事实——他甚至连鸡腿儿都已经想好了分出去讨心上人欢心了。

宋贵妃无力扶额,觉得这玩意儿炖成一锅鸡汤,哪怕满朝文武一起来喝,恐怕都有点儿撑得慌。

然而送贵妃无语还没持续多久,李承祚倒是自己改了主意。

“还是别了。”李承祚摇摇头,认真道,“你表哥疾病初愈,补得太过容易上火。”

宋璎珞:“……”

宋贵妃一时之间很想把金尊玉贵的满脑袋珠翠薅下来,狠狠砸李承祚一个满脸开花儿,然而她只能一本正经地跟着李承祚胡诌八道。

“确实行不通,皇上。”宋璎珞面无表情道,“御膳房没这么大的锅。”

“……”李承祚无语半晌,摸了摸下巴,“恩,你说的也有道理。”

一旁原本跟着干着急的睿王全须全尾的听完了他俩这番胡扯,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重重的翻了个白眼儿,完全不想理他们。

群臣离得远,自然不知道他们的皇帝和贵妃正在讨论如此“细致入微”的问题,见两人嘀嘀咕咕,以为他们正在为此犯愁,终于想起“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一说,忙真真假假的一起思量起来。

然而在此事上,再有见识的官员也终究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更有刻意卖弄的,跟着病急乱投医一般的瞎出主意。

其中一个官员出列道:“皇上,依臣看,凤凰浴火,水能克火,不如以水淋之。”

还有的说:“此物虽然庞大,但毕竟血肉之躯,禁不住刀砍斧剁,不如去取兵部新铸的百斤□□,恐能一举制服此物。”

此言一出,居然还有不少人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地跟着点头。

李承祚坐回自己的御座上,心知被契丹人这么一搅合,这宴会是开不下去了,干脆找点儿新鲜的热闹热闹,既然这现成的新鲜玩意儿已经被契丹人弄来了,也就指着它乐呵。

李承祚心知这东西刀枪不入,风雷水火都不惧,却也不好贸然直说,听着底下七嘴八舌,几乎要吵起来,更是一个头两个大,拍案一怒道:“别吵了,张德英!”

张公公应声前来,一弯腰:“皇上。”

李承祚不耐烦地指着底下:“吩咐人去,取水的取水,拿枪的拿枪,谁出的主意谁去折腾,能降服此兽的有赏!降服不了的就谁爱看谁弄走,自己养!”

百官:“……”

瞧瞧这凤凰的体格儿,众位大人实在觉得自己那点儿俸禄不够给这祖宗塞牙缝的,贪赃枉法之心顿时汹涌而出。

张公公办事儿效率极高,不一会儿,该置办的东西都齐备了,那杆兵部新铸的百斤精铁枪也被抬了来,冒着寒光地杵在了紫光阁前庭中央,活像一根儿耀武扬威的烟筒。

宋贵妃冷汗直冒地瞅了瞅那一看就就沉得慌的兵器,实在想不通兵器监的官员们都是什么兴趣爱好。

原本出主意之人们都跃跃欲试,只不过没过多久,没比划个几招儿就纷纷败下阵来。

泼水是没用的,水还没有淋到这巨禽身上,甚至连它五色的彩羽还未来得及沾上水珠,烈焰已经将那水汽蒸成了水雾;武将们倒是很踊跃,但是一听说要和那闻所未闻的冒火凤凰关在一个笼子里,就都含糊了起来——虽说这玩意儿确实不能放出来,毕竟它有翅膀会飞,但是和他关在一个笼子里似乎更可怕,说到底,这是个连水都泼不灭的巨大火球儿,谁去招惹他谁就糊,只要想想这个,武将们就仿佛凭空闻到了自己化身烤肉的焦香。

至于那百斤精铁枪更是命途多舛而无辜,先是没人能够举动,很是尴尬,后来好不容易在众人推举下,由刚刚立了功的裴少将军执枪前去会会那猛禽。

裴少将军奉命提着精铁枪,谨慎绕着笼子,刚刚选了刁钻的角度,谁知枪锋还没挨到巨禽的尾羽,就被那巨禽振翅一扬,原样震飞了出来。

裴文远更是尴尬,忙跪下请罪道:“属下无能。”

一时之间,文臣武将鸦雀无声,早没了方才那摩拳擦掌恨不能亲自上阵的模样。不知道是被那百斤精铁枪压趴下了,还是真的被那凤凰打得找不到北。那凤凰不战而胜,莫名十分得意,在笼子里扇了扇巨大的翅膀,仰天发出一声“天下舍我其谁”的悠扬清啸。

倒是那没见识过天高地厚,所以不知道愁的混账皇帝李承祚,不知为何心情很好,眯着一双桃花眼,得意洋洋又意味不明地瞧了瞧在一边静观的蒋溪竹一眼,直把他家丞相瞧得莫名其妙,才收回目光:“众卿可还有其他办法?说出来,现在就可一试啊。”

这话一出,原本歌舞升平的紫光阁里几乎要落针可闻了。

子虚道长方才捅了个巨大的篓子,一转脸儿就躲到了蒋丞相的背后,端出一脸正经的慈祥,一边儿瞧着群臣降服凤凰的热闹,一边儿掐着手指头要给蒋丞相算一卦,正算到丞相这十几年来一直走着一朵巨大的桃花,就突然迎来了满庭寂静,狐疑地转着眼睛四下打量,却不巧和李承祚看了个对眼儿。

子虚道长心道“不好”,正要飞速避开,就听御座上李承祚那要与他纠缠到不死不休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朕倒是忘了国师回来的正好,此物非凡物,国师修仙问道,恐怕与此异兽灵禽多有交往,不如,由国师来试一试吧。此事事关江山社稷,国师务必要寻出方法啊。”

子虚道长:“……”

逆徒!子虚道长痛心疾首地心想道,这孙子一定是故意哒!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不是神话故事,但是有一丢丢超自然因素,并不多。这不是一个人定胜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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