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听话,却明明只有共苦,从未同甘,便转身抛弃。
陆离和杨天东,还真是不折不扣的一类人。
也难怪,杨天东是陆离母亲杨氏的亲戚,这沾亲带故的关系,兄弟俩的性情也如此相像,颜卿不由感叹,血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杨天东不是什么好东西,余家将思乐赶出家门的现任太医院正,也不是什么善茬,颜卿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余老太医的死,跟他们也离不开关系。
只是苦于年代久远,没有证据,也无法以此为由,让他们受罪受罚。
不过,虽然这条路不行,但她总有别的办法让这些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一个也跑不掉。
自己已经找到了这一世的依托,她也希望思乐能够解开心结,放下愁怨,真真正正地做到,只思乐,不忆苦。
心中这样想着,她也这么做了。
第二日一大早,城中大街小巷便四处流传着安颜堂当初被白家断了草药来源一事,是如今的太医院正余家从中掺合。
收了白家的钱,又利用职务之便,勒令所有药铺都不许将草药卖给安颜堂,使得安颜堂差点经营不下去。
还有一件小事,便是礼部官员杨天东借高利贷去给青楼的一位相好赎身,亦被人当做风流韵事笑谈着。
只是虽然他自己因为这事,闹得家里头鸡飞狗跳,还平白遭了岳父白眼,哪怕在礼部也举步维艰,可比起白家与余家官商勾结一事,算起来倒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了。
拉帮结派,官商勾结,这是历朝历代的掌权者都最忌讳的事情之一,虽说太医院正并不算什么大官,却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职位。
若是哪日白家想谋权篡位,直接买通了余家,商量好一起给他吃什么毒药,那岂不是直接将皇位收入囊中了?
一旦形成了党羽,想要再获得臣子的衷心不二,就显得有些奢求了。
所以,皇上在拿到御史台奏章的第一时间,便下令发落了余家,加之先前太后生病却无人救治一事,将原本身为太医院正的思乐的二叔,革职查办。
此事过后,宁昂驹陪着思乐回了趟余家,祭拜了祖父,二人的感情,似乎也在不经意间逐渐升温。
颜卿看在眼里,喜在心中,是真心为思乐感到高兴的快乐。
而她自己,日日闷在府里头,不是绣花绣衣裳,就是学规矩学礼仪,都快要被憋坏了,趁着思乐要进宫看太后,便叫她偷偷求了太后的懿旨,找着机会传她入宫。
这日,终于得了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能够出门透透气,颜卿是难得精神地起了个大早,仔仔细细地自己给自己上了一整套妆面,才欢欢喜喜地朝宫里去。
太后的身子已是好了许多,她亦是十分明白颜卿待嫁又紧张又憋闷的心情,所以知道思乐口中说的什么“郡主想她了”是假话,要出来放放风才是真,却也还是欣喜地给她下了旨,传进宫来。
不知道是不是合眼缘,或许也只是对慈祥和蔼的老人难有抵触感,颜卿与太后说话时,竟是能够一点都不拘束,甚至还可以自如得打趣玩笑,相处得好不融洽。
从寿康宫走出来,颜卿觉着这么多日来的各种情绪都消失不见了,确实轻松了不少,一会儿出宫再四处去转转,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想来定然能够身心愉悦。
思乐在一旁跟着,默默地瞧着颜卿,好像刚从牢狱里头放出来的模样,不由得偷笑着。
她知道,外头那些不管是余家还是杨天东的事情,都是颜卿在外头拿碎银子,找了许多喜欢到处乱跑的小孩,当做趣事说给他们听,这才慢慢传出去的。
等白家反应过来,想要扑灭这舆论风波时,已经是来不及了。
为了她去费尽心思对付原本根本没有交集的人,颜卿的这份恩情,思乐记在心里,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忠心,不断庆幸着当初愿意追随她,实在是明智之举。
颜卿这头想得好,还打算各处走走逛逛,可总有人要叫她不顺心,非得在安排好的事情上横叉一脚。
迎面走来一支队伍,穿着与梁阳女子比起来有许多的不同,颇带一些异域风情,颜卿远远便瞧见了,眯了眯眼,认出那就是年前北齐送来的那支宫廷舞女的队伍,心中起了警惕之心。
果不其然,如颜卿预料到的那样,明明她是从太后寝宫的方向走来,太后要静修那处僻静得很,不可能有人冒着大不敬之罪叫了舞女过去表演或是别的什么。
所以,就只有一种可能。
是陆恬雅,也就是队伍当中的那最特殊突出的舞女,改了名叫做恨梨清的。
冲着她来的。
心中有了猜测,颜卿也不着急离开,原本看到陆恬雅改头换面重新回到梁阳时,她就觉得这人是个隐患,只是各种事情耽搁了,让她没能思索好对策去除掉这个潜在威胁。
如今可好,她不动手,人家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可就怪不得她了。
毕竟,见招拆招,才是颜卿最擅长的事情。
思乐感觉到颜卿的步伐刻意慢了许多,也从原本的轻快变得沉稳,甚至开始走走停停,假意观赏四周的花草。
跟在颜卿身边也有一两个了,思乐知道,接下来撞到颜卿枪口上的人,将会死得很惨。
“参见朔阳郡主。”
不可避免,却又意料之中地碰了面,舞女都依次向颜卿行了礼。
只是这回,颜卿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和蔼地将人叫起来免礼,而是淡淡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一群人,在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中,寻找相对熟悉的那张侧脸。
缓缓走了两步,略过几个人,站定在陆恬雅面前。
“我记得你,恨梨清。”
“是,奴婢贱名,恐污了尊耳。”
陆恬雅虽心中忐忑,却尽力在袖子下控制自己的手,保持镇定,不要颤抖。
“的确贱名,不过命倒是好得很,就是不知道再来一次,还能不能够顺利逃脱。”
颜卿像是只不过喃喃自语着,其他人也都没能听懂她话中深层的含义,便没有记到心里。
只有陆恬雅,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脑海里突然闪过曾经在青楼的那一段黑暗无边的画面,差点撑不住要往一侧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