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牡伊立是大凉山彝族人，今年才二十一岁，是个毒贩子，小伙子个子不高，但人很机灵。从肖楚到这个号里，就没见这个小伙子说过话。前一段一直忙着应付图巴图，没机会搭理他，现在号子里轻松了，自己的事也还算比较满意，肖楚就想和这个大凉山的彝族小伙子聊聊天。早饭后没什么事，肖楚把吉牡伊立拉到自己的地盘上问道：“吉牡伊立，你怎么不说话？好像心事很重？”吉牡伊立对肖楚苦笑一下说：“还说？都是说话害的。”肖楚：“吆，看不出，你少年老成，很老练。”吉牡伊立长叹一声说：“老练就好啦，老练就不会被人耍。我太幼稚，太容易相信别人。”肖楚：“听你这话，有怨气？”吉牡伊立：“肖楚，看你也不是害人的人，实话给你说吧，我现在希望一直待在这里不要出去，最好死在这里。”肖楚：“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这么想？你不是也要上诉吗？”吉牡伊立：“我一个毒贩子，有什么好上诉的？也就是走走过场，混日子。”肖楚越听越迷糊了，越听越觉得这个吉牡伊立有故事。
起身拿来四块巧克力，给吉牡伊立两块，自己打开一块一边吃一边说：“吉牡伊立，我想听听你的这些事，给我好好说说，相信我，我只有帮你，绝不会害你。”吉牡伊立：“都这样了，说有什么用？”肖楚：“哪样了？”吉牡伊立：“我把我们村子的人全得罪了，现在我的家人不敢在村里待，到处流浪，都是我害的。”说着说着，流下两行干枯的泪来，肖楚看着真心酸。吉牡伊立发了一会呆，泪也不流了，开始给肖楚讲自己的事：“我是贩毒被抓的，当时被鉴定为80克*。进到看守所后，他们说要判20年，我一听就蒙啦，怎么会判这么重？后来那个管号室的大哥告诉我，如果我能检举揭发，就是立功表现，在他的一再鼓动下，我就把我们一起贩毒的几个同伙给供了出来，我不会写字，我说他代我写，写好后我签上字，就交给了管号室的警官，这个警官也特别重视，还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里详细询问情况，后来还给我送来一包牛肉，从那以后隔三差五地还给我一包烟，对我的确好，我一直很感激。可是我那几个同伙开庭的时候，他们居然把我拉去当庭指证，当时我就蒙啦，不是说好要为我保密吗？怎么还让我当庭指正？当时我说我不认识他们，法官说，如果撒谎或者隐瞒事实还要加刑，我没有办法，只好指证。问题是后来又来了一个我们当地的人来做翻译，那个人不仅认识我还认识我的家人，你说，他回去是不是把我指证同乡的事告诉他们的家人？”
肖楚听到这里，才明白为什么这个吉牡伊立一直这么忧愁，原来是这样。肖楚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问：“给你判了几年？”吉牡伊立：“十四年，一天没减少。”肖楚知道不仅没减少还重判了，这是什么法官，这个警官也不管？想到这问吉牡伊立：“那个警官就不管你的事？”吉牡伊立冷笑一声说：“还管我的事，他妈的都是骗子，因为我举报，他到立了大功，听说还给他奖励十万块钱，买了一辆皇冠车。他真没良心，从拉我到法庭指正回来我就再也没见过他，我给那个号室的大哥说过无数次，让他帮着联系一下，那个大哥也不是个好东西，只应付我，等我的判决一下来一脚就把我踹到这儿来啦。”肖楚：“法律有明文规定，对举报人要保密，你这次上诉一定要说这事。你看，你举报了应该是你立大功，立大功，就应该轻判，可是你贩*才八十克，居然给你判了十四年，据我所知，正常判也就是十年。你有重大立功表现，按理说起码是在十年的基础上给你减两年，最多判你八年是比较合理的。”吉牡伊立：“现在，我都管不了那么多，我上诉只是一个请求，请求法院和我们当地政府联系一下，因为我的重大立功表现，对我家人给予帮助给予保护，我家里还有四个妹妹，我担心他们。我供出来的几个人他们的家里都有坏蛋，是当地混社会的，我怕他们祸害我妹妹，报复我。”吉牡伊立说到妹妹几乎又要哭了，肖楚知道，吉牡伊立特别喜欢自己的妹妹，自己怎么都无所谓，最怕妹妹受到伤害。肖楚问：“你妹妹在上学吗？”吉牡伊立：“我们家里穷，我出来贩毒，就是为了供她们上学，我被抓进来，家里就断了收入来源，现在应该都不上学啦。”听着这些话，肖楚也真想哭啊，多好的哥哥，自己受多少罪都无所谓，死在这里也无所谓，只想让家人能生存下去，有可能在过的好一点。
肖楚：“吉牡伊立，听我一句话，这次上诉，你要认真对待，我刚开完庭回来，我发现，中院，市检查院都比较公正，他们会认真阅读你的卷宗。我被区法院重判，结果在中院就被市检查院抗诉，认为我的案子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检查官非常公正，让我大受感动。吉牡伊立，我说的是真的，听完你的这些事，我给你梳理一下。第一，你贩毒是为了养家糊口，是迫不得已，法院一定会同情的；第二，你的确有重大立功表现，应该获得重奖，也就是轻判，这是法律规定的；第三，区法院严重失职，是他们不遵守法律的规定，法律明文规定，要为举报人保密，他们让你当庭指着，还让你家里乡亲也看见你指证，这是严重的失职行为。对你和你的家人已经造成了伤害。这个三条你记住，开庭时，你就把这个三条简单地说给法官和检察官听。记住不能啰嗦，他们给你的时间很短。”吉牡伊立：“肖楚，你真好，除了你没人给我说这些。这几天，我就反复记住你说的这些话，哪里不清楚，我再问你，你要告诉我。”肖楚：“没问题，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哎，问你一下，你一直会说普通话吗？”吉牡伊立笑笑说：“没有，在外面就只会简单的几句，我不是给你说了吗？我那几个同伙开庭，还从我们当地请来一个翻译，我们彝族人只有上过学的才会说普通话。我是在以前的那个号室里，他们教我的，还教我写会了自己的名字。”
图巴图看着肖楚跟这个彝族小伙子说个没玩没了，现在居然还让这个从来没有笑过的小伙子灿烂地笑了起来，就走过来问：“你叫吉牡什么来着？”吉牡伊立一看是图巴图，马上起来说：“图哥好，我叫吉牡伊立。”图巴图指着肖楚问：“他是不是在忽悠你什么？”吉牡伊立：“没有，他给我讲道理，讲的很好。”金哥这时也走过来说：“大学生就是大学生，吉牡伊立到这个号子一直忧愁着脸，我问他他什么都不说。肖楚，你就拿几块巧克力哄人家，人家把什么都告诉你。你小子真行。”肖楚笑笑说：“吉牡伊立，被人骗了，所以不敢再轻易相信谁。”图巴图：“你在外面不就是骗人的吗？这里谁还能骗你？”吉牡伊立：“图哥，我在外面是贩毒的，不是骗人的。”图巴图：“我问你，你们少数都在贩毒，你们少数吸不吸毒？”吉牡伊立：“我们不吸。”图巴图：“你们为什么不吸？”吉牡伊立：“对身体不好。”图巴图一把把吉牡伊立拎起来说：“我真想揍扁你，你们明明知道对身体有害，为什么还卖给我们汉人吸？”吉牡伊立吓得再不敢说话，肖楚给求情：“图哥，这个吉牡伊立贩毒，是因为家里太穷，他贩毒挣的钱，全部寄到家里供四个妹妹上学。”图巴图这才把吉牡伊立放下来，看一会说：“既然是这样，哥放过你。”放开吉牡伊立后，图巴图又到前面去了。
金哥：“你们还是小心点，图哥这两天心情好，不等于以后每天都心情好，千万不要惹他。好啦，你们好好聊吧。”说完，起身就走。吉牡伊立：“这个图哥，看起来很凶，也天不怕地不怕，但还是有正义感。”肖楚：“是啊，再坏的人也会有好的一面。但我们可千万不要惹他，小心伺候着。”吉牡伊立：“肖楚，我的事谁都不要告诉，传出去会惹事的。”肖楚：“知道。你看，我刚才不都是糊弄他们吗？”吉牡伊立：“你刚才一说我妹妹的事，我还真担心，你把其它事也给说出来。”肖楚：“那不会，我要不提你照顾你妹妹的事，他还不得揍你？图哥，是一激动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的。但一听谁照顾妹妹，谁对女孩子好，他都高兴。所以，我只是捡他爱听的说。”吉牡伊立笑笑说：“肖楚，你还真是聪明，会随时应变。”肖楚看吉牡伊立高兴，也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