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夫人因当年梁氏去世一事,已经多年不曾同英国府走动。如今猛然拜帖,倒叫老太太有些不知所措。
“到底那柳氏与先大夫人乃是至交,如今乍闻二姑娘遇险,要来探望也在情理之中。”田妈妈扶着老太太起身,试图找到合理解释。
老太太扶着田妈妈的手,往外厅走去。“这柳氏也是重情重义之人。只是她多少知道内情,如今再见却有些尴尬了。”
“谁家府上没有些迫不得已之事。花二夫人骤失挚友,一时想不开不知如何面对国公府也是有的。如今这许多年过去了,她又惦念着故友之女亦是人之常情。”田妈妈未把话说完,其实是想劝老太太别对花二夫人太有偏见。该让人家来还是得来,并且应该热情款待。毕竟当年的事情,理亏的是国公府。便是权力大到能够只手遮天隐瞒真相,也不能完没有底线。
老太太自然也不是什么心地阴暗的人,这些年也确实在极力弥补当年过失。“我只是觉得有些羞愧罢了。”
当年之事多有无奈,田妈妈叹了一口气。“花二夫人亦是明事理之人,老太太何须多虑。”
老太太点点头,她这辈子什么尴尬处境没有经历过,这也委实不算什么。便由田妈妈扶着,在紫檀木四季迎春罗汉床上坐下,命人去迎接花二夫人。
花二夫人只带了一个贴身婢女随行,进门便先给老太太行了礼。老太太摆了摆手,田妈妈亲自上前将人扶起来,并请上座,亲奉了茶给她。这在国公府自是极高的待遇。花二夫人因梁氏的事情多年都怨恨老太太狠心,这些年年岁渐长,才渐渐想通许多。今日见老太太如此礼待,自也不好太过冷淡。
两人几番寒暄后,便切入了主题。“原早就该和大嫂一道来府上拜会老太太,可因着前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好怕过了病气反添晦气,才一拖再拖。没想到昨日却听闻采儿受了伤昏迷不醒,这才急忙赶来。不知采儿现下如何”
提起孙女,老太太便是悲从中来。面上更填悲戚和感伤,轻轻摇了摇头,“还不见好。”说着便扶着一旁丫头的手起了身,“如今没有半点转好的样子,只用药吊着。我正好要去瞧她的,夫人不若随行一起。”
花二夫人本意便是来看姜采,忙起身,随老太太一道。“梁府四老爷最通医术,可派人去寻过他么”
提起梁四老爷,老太太就觉得头疼。“自然是要寻的,可你也知这位四老爷行踪不定。如今还没有任何消息。采儿的病等不得,便另寻了他法。”
花二夫人不自觉的蹙了蹙眉,随着老太太一道进了姜采的院子。
院内有丫鬟在伺候花草,有丫鬟在清扫院子,廊下更有小丫鬟在忙着烧水、煮药,便是门口也站着两个丫头,见来了人,一个去屋内传话,一个忙将门帘打了起来。
姑娘病重不醒,院内众人仍旧如此恪守本分、仅仅有条,可想素日里姜采规制下人,管理庶务很有章法。花二夫人见此,心中欣慰,若是梁氏泉下有知女儿如此懂事能干,必定心中欢喜。
碧丝听见小丫鬟来报,说是老太太来了,忙迎了出去。见老太太身边跟着一位陌生的夫人,虽不认识,却也按规矩行了礼。
田妈妈介绍,“这是锦乡侯府的二夫人,听见姑娘病了,特意来探望。”
曾听闻锦乡侯府二夫人与先夫人乃是至交,便是如今府上的二夫人和二老爷的姻缘,也是这两位撮合的。想来如今自也是因为旧日交情,所以才来探望姜采的。碧丝忙亲自挑了暖阁的帘子,将人请了进去。
屋内站了一地的丫鬟婆子伺候,却没有半点声响,姜采静静的躺在床上,呼吸均匀,被满室的药香浸着似是睡熟了一般。
老太太问一旁殷妈妈,“姑娘今日如何”
殷妈妈一双眼睛哭的红核桃一般,“没有一点起色,仍是这样沉沉睡着。今日晨起,喂药也已经有些吃力了。”
老太太心似刀割,坐在床边看着姜采。便是一生经历风雨,到老了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仍是难以坚强。也不顾一旁还有外人,便抹起了眼泪。
梁氏生下姜采不久后便香消玉殒,这多年来花二夫人从未见过姜采。今日见她,虽是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却仍能在其容貌上瞧出七分梁氏的影子。这简直便是梁氏再生,与她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
在一推算姜采生辰,花二夫人面色骤变。声音微有颤抖,向老太太提议。“老夫人,切身曾与梁四老爷师从同门,不知可否让我给采儿瞧一瞧。”
老太太如闻天籁,这简直是天大的际遇。原这花二夫人竟是来救姜采的
老太太连忙起身,给花二夫人让位置。“如此,真是劳烦二夫人了”
花二夫人微微福了福身,“老夫人言重了,我造诣不深,医术远不及师兄。只是心疼采儿,想要尽一份绵薄之力了。”
碧丝见花二夫人自床边圆凳上坐下,忙将姜采的手自锦被中拉了出来。
花二夫人将三指轻轻点在姜采脉上,神色越发凝重。
一旁老太太瞧着,只觉的心被人用手攥住一般,整个人万分紧张。
花二夫人看过脉后,又左右扒开姜采的眼睛瞧了瞧瞳仁,检查了身上的外伤。转头瞧了瞧屋内或站或坐的众人。
老太太会意,命田妈妈将屋内闲杂人等屏退,独留了心腹在内。可花二夫人仍然是一副难以开口的样子,最终田妈妈、殷妈妈、碧丝、碧柳等人皆退下,并将门窗关好后,老太太道,“有什么,你只管直说。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没什么事情是听不得的。这一生也算是经历过生死,也没什么承受不了的。只求你有什么事情莫要隐瞒于我,便是要用什么禁术,只要能救得采姐儿便是。”
花二夫人见老太太真心为姜采,心下稍安。“我哪里会什么禁术。无非是年幼时曾与师兄一同拜入齐云山颜回道长门下,能偶窥天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