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一世风霜,在男女之情上,姜采早就没有了执念。虽然会因为对方的容貌和举止略有心动,却不太会投入过多的感情。荣汶年少多情,她自也愿意配合他做一对恩爱夫妻。两人的新婚之夜很和谐。
此刻荣汶的良辰,于荣演来说却是一种折磨。已近宵禁时刻,街边店铺陆续打样,唯一家酒馆还开着门,已经劳累一天的小二倚在柜台上打着瞌睡,整个大堂里只有靠窗角落的一桌还有一个客人在自斟自酌。在内堂的掌柜掀开湖蓝色绣招财进宝图的门帘子,将头探了出来,见客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红润的胖脸立即拉了下来,再转头见小二在偷懒,便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便给了小二一个爆栗。
小二吃痛,惊呼一声,刚要骂人,见是掌柜,忙又缩了脖子,一脸委屈,低声道,“世子爷不走,您也不能拿我出气啊”
掌柜唯恐被角落里吃酒的荣演听见,忙伸出胖手捂住小二的嘴。压低声音呵斥道,“你给我闭嘴,若被世子听见了,仔细你的皮”
这一折腾早就打跑了瞌睡虫,小二瞪圆了眼睛越发的委屈。
荣演听见声响侧目看来,见一老一少,一胖一瘦两人扭在一起,又看了看外面越发深沉的夜色,不愿在给店家添麻烦,便自怀中掏出银两放在桌上。本要结账走人,却听得身后有人说道,“夜深人静之时,一个人喝闷酒,委实有些可怜。”
荣演并没有回头,单听到这别扭的汉话,便知来者何人。微微蹙了蹙眉,双手支着桌面起了身。许是因为坐的太久,喝的太多,猛然起身,竟有几分晕眩。正当荣演闭目调息时,那人已走到荣演面前,隔桌坐在了对面。
“时候尚早,不如你我再饮一壶”那人挑眉看向荣演,嘴角噙笑,不怀好意。
荣演双手渐渐握拳,冷眼看着对方并不回话。僵持片刻后,那人笑道,“抢你挚爱的人又不是我,为何对我这般敌意。况且,我知道一个巨大的秘密,能让你再夺回她。”
荣演眉心有些松动,可阿翰达向来狡猾且野心勃勃,断不可信。荣演转身,将原本放在桌上的银两抬手一挥,对着柜台里看戏的一老一少喊了一生结账。小二机敏,稳稳的将银两接在了手中,扬声道,“客观慢走。”
吃了闭门羹的阿翰达并不觉得尴尬,起身便追了出去。夜色中,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一段距离。荣演脚步不停,追了一段距离后,阿翰达明显觉得有些难以追赶,便扬声道,“姜采便是你等了多年的顾昭”
荣演下意识的顿住脚步,阿翰达急行几步拦在他面前,“是我用秘术移花接木,将顾昭的灵魂移于姜采体内。如今的姜采即是顾昭。”
对于姜采和顾昭的关联,荣演早有怀疑,并已派人四处查访,却有消息指出,在桃槐国有一种秘术,能助人重生。且此秘术只有桃槐王室独有,不传外族。虽然阿翰达狡诈阴险,可这句话多半是真的。荣演心中此刻波涛汹涌,强烈的情感波动,使他的双手微微颤抖。
阿翰达见他如此,心里安定不少。又继续道,“我桃槐虽有秘术可令人重生,可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必须是命格殊异之人。你可知为何徐世卿顶着和好兄弟决裂的压力也要娶顾昭,荣汶违抗太后赐婚也要娶姜采吗”
荣演虽然内心很想知道,可桃槐与大齐眼下局势紧张,阿翰达虎视眈眈试图倾覆朝廷,作为皇室子孙,朝中大元,他有必须坚守的立场。便强按住内心的渴求,冷笑道,“我劝你省些力气。子不语怪力乱神,我虽为武将却也读过圣贤书,断然不会相信你这些胡话。”说完,便越过阿翰达快步走开。
阿翰达早就在细微之处看破了荣演内心的挣扎,他也不急,转过身对着荣演的背影,笑道,“得美人者得天下,古往今来这样的传说举不胜数,觊觎天下者自是宁可信其有。你以为每次都是阴差阳错错过挚爱,殊不知是他人早有预谋。同为荣氏子孙,这天下和美人怎么就不该归你呢。”
阿翰达的声音似有魔力,一直在荣演耳边回旋。此刻便是已坐在书房之中,仍是挥之不去。荣演十分烦躁,大丫鬟柳絮端了一碗醒酒汤进来,声音柔和,“世子,奴婢侍奉您用一碗醒酒汤吧。怎么吃了这么多酒。”
荣演靠在紫檀木盘龙太师椅上,微微合上双眼,用拇指和无名指揉着太阳穴,很是头疼。听见柳絮的声音也未睁开眼睛,只道,“放在哪儿吧,我过会再喝时候不早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柳絮将手中青花瓷小汤碗放在了桌上,走到荣演身后,很自然的挪开了荣演的手,双手轻柔的替他按摩起来。她双手指尖微凉,肤质细滑,力度适中,按摩起来十分舒服。荣演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世子可是又头疼了。”
“恩。”荣演轻轻嗯了一声,身体也渐渐松缓下来。
“奴婢说句逾矩的话,便是有再烦心的事情,您也不该借酒消愁,要爱惜身体才是。”柳絮垂眸,看着荣演俊朗的面容在烛光里忽明忽暗,心里有些忐忑。
荣演似乎是太疲惫了,素日里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有些愁难消,能忘一时是一时。”
柳絮自幼便跟在荣演身边,自然知道荣演是为了顾昭而烦闷。思索一番后说道,“这世间确有难以忘怀的情感,可人总得向前看,生活也得继续。若是昭儿姑娘在天之灵见世子这般伤怀,怕是会心疼。”
提起顾昭,荣演猛然睁开眼睛,伸手将柳絮拽到自己面前,定睛看她问道,“她若是没死,且曾经与我朝夕相处,最后却嫁给别人了呢。”
荣演神情认真,声音中竟带了几分怨怼。柳絮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心里恐慌惧怕,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荣演惊觉自己失态,忙松开了柳絮,“我醉了竟说出了这般胡话。”
“若昭儿姑娘真如世子所言并未亡故,且与世子朝夕相处,最终却嫁作他人妇,只能说明,世子是真心错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