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夏侯奕正带着乔装打扮的阿婉在茶馆听戏,那话本故事倒是新鲜得很,因为是小地方的艺术文化,显然没有多么精致的服装和妆容,全靠那说戏人一张利索有趣儿的嘴。
不光是戏本子说得精彩,抑扬顿挫很是得体,更重要的是那一嘴口技绝活。
听闻宴客之时里间着火,火势汹汹,在场的小儿哭喊,女眷流涕,主人客从高呼救火,各种声音混杂一谈,显然一种身临其境之感。有好些不知前情初入茶馆的可人一听见有人喊救火便立时跑出去找人,逗得大家乐呵呵笑个不停。
“慢些,从没见你笑得如此失态。”夏侯奕将阿婉手里的茶杯拿出,仔细给她擦拭嘴角溢出的茶水,没被戏折子逗笑,倒是被阿婉这副毫无礼仪的姿态取乐了。
“啊?是不是很丑?”
“不丑,夫人什么样子都很美。”这话倒不是讨巧,着实是如此,阿婉这副开怀大笑的感觉更加鲜活,真实了些,他很喜欢。
“尽会哄人,只是委实很好笑嘛。”说罢,她又笑嘻嘻将注意力集中在台上的场景里。
夏侯奕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行色匆匆的陌显打断了。
“主子,太后病重。”
“什么?”反应最大的是赵清婉,明明离京之时,太后身体康健得很,怎的不过三月,就道病重?
“通知下去,即刻回京。”
夏侯奕带着阿婉很快出了茶馆,因着夏侯泽的人几乎隔一段时间便会来骚扰一番,夏侯奕索性带了一队人马,虽然招摇,却省了不少麻烦。
如今收拾起来,倒是有些慢,夏侯奕和赵清婉索性只带着陌显陌冰,加快速度,往京城赶。
“骑马快些,我受得住。”
“不可,你身子娇弱,此去少则半月,多则二十余日,万不可小觑。”
“稍有不妥,我定开口。”夏侯奕是拗不过赵清婉的,何况他也很是担忧太后的身子,自是妥协了。
赵清婉着人传了信给憨山大师,让他速速回京,毕竟她始终怀疑太后病重并非偶然,她是相信自己的医术,然以防万一,还是两手准备更为妥当。
……
几乎使尽了全力,待夏侯奕和赵清婉回京之时已是半个多月后。
京城果然笼罩着一层阴云,一来天气转秋,时常阴晴不定,大风作祟,二来大都晓得太后病重,无人会在此触昭帝的霉头。所以从世家都平民,俱都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无人造次。
夏侯奕怜惜赵清婉,虽然夜夜都为她上了疮药,缓解了不少痛苦,然双腿间仍旧是留着两道红痕,很是吓人。
因此回来当夜,夏侯奕直接带着阿婉回了景王府,封锁消息,并未透露出去,第二天一早才造出风尘仆仆回京的模样赶进皇宫。
“师父?”赵清婉很是讶异,师父回来比他们还要快,她以为师父二人回了和州云瑶山,看来也不尽然。
憨山大师见四下无人,只有阿婉和夏侯奕,也就并不避讳,“为师途中窥视了天机,因此赶了回来,收到你来信之时,我已到京都。”
原是如此,那么,太后是否有碍?
她没有问出口,因为她看到了太后一张形容枯槁的脸,全然不同于往日面色红润,精神奕奕的老祖宗,身子也瘦弱极了,太后的常服套在她身上根本都撑不起来。
“老祖宗?”赵清婉哑声唤出口,太后却丝毫没有反应。
夏侯奕走上前,将阿婉揽在自己身边,一手握着太后骨节突出的手,丝毫摸不见肉。
“皇奶奶,奕儿回来看您了。奕儿带着婉婉来看您了。”
他感觉被自己握着的手有所动作,盼望着太后能睁开眼看看他,却是迟迟再未有回应。
赵清婉镇定下来,反手把住太后的脉搏,尽量让自己平静。
只是,她却诊不出来,只能感觉脉搏越来越微弱,却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没有中毒的迹象,全然一副寿数已尽,非人力可为的状态。
她不信,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金针,将几处穴道封住,尽力刺激她,却仍旧无一丝反应。
她急了……
前世太后去世不过两月,昭帝便也相继离世,随后夏侯泽荣登大宝。
难道,即便她重生,一切也改变不了吗?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憨山摸着长长的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一切皆是天命,为师实已尽力。”
天命?
“我只能延续她几日的寿元,再多不了……”
“几日?”夏侯奕一直未曾开口,就连憨山大师这个一向厉害的老头都救不了人,若非不是顺然离世那便是狠毒至极又难以发觉的□□。
他来不及吩咐人去查探些什么,只想在这几日尽力守在太后身边,以全了这多年祖孙情谊。
赵清婉也一直没有离开,夜里昭帝来陪着二人说了几句话,自是也明白白天圆希国师的论断,他已经做好了为太后办身后事的准备。
太后这一生最是坎坷,先皇对时年仍旧是皇后的太后并无多少爱意,只有尊重和钦佩,太后可以作为与之一起并肩而立的发妻,却不是他心尖上最疼爱的女人。
因此,先皇不会将所有的庇护都给了太后,反倒是时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后宫妃嫔一次次的陷害和挑衅,他也是稍稍安抚,并未惩戒。
除非弄出人命或是牵扯到前朝恩怨,太后初时还隐隐作痛,一面失望于先皇的态度,一面又对后宫生活深恶痛绝。
然,待她发觉不靠自己竟是全无活路之时,她便学会了还击,学会了算计陷害,学会了笼络人心。
为母则强,她一个人能够保住昭华长公主和昭帝成人,登上太子之位,最后御极天下,其间非常人可想象。
虽然她也做了不少不可挽回之事,却是最疼爱小辈,对于所有妄图算计皇嗣的后妃皆是杀无赦。
这么多年,她只觉对不住徐嘉奕,也就是夏侯奕的母妃。那是她的外甥女,她亲手阻了她登上皇后宝座,亲眼看着她如何在这深宫内院赔了儿子又丧了命。
她恨自己当年一念之差没给了她无上的尊荣,也有些后悔没能多管些后宫之事保她母子三人平安。
所以,时至后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护着风儿和奕儿,这都是她能够偿还徐嘉奕唯一的东西。
当然还有赵清婉,这孩子温婉聪慧。
哀家初听得她的名字时便是佩姑说奕儿有了心动之人,一听是将军府的小姐,身怕她粗俗不堪,没有礼数。却不料初见便给了哀家好大的惊喜,她真真像极了你,不是容貌,而是举手投足,她可以如你一般端庄淑女,毫不怯场,却也可以精灵活泼,讨人喜爱。
她才艺过人,扬名京城却并不愿出名,总是一个人躲开,不愿意在哀家或是众人面前显现。后来哀家让昭华仔细相看,无论是将军府还是这孩子,都相当合适,哀家这才做了主。
更重要的是,她比你更懂得保护自己,她不如你一味善良怜悯,她好像比你更适合活在宫里,更适合陪着奕儿一生一世。
哀家也算尽职做了这最正确的决定,将那孩子与我们奕儿好好安排在一起。
哀家这一辈子活了76岁,从16岁入宫便是皇后,整整六十年,除了先帝十五年曾有幸陪着先帝南巡便再未出过皇宫。这后宫的样子从来就没变过,这花一样的女子却是年年在变,就好像朵朵颜色不一的娇花,有的饱经风霜能够在宫里存活,有的不过一风吹便把她枝叶打落,再不成形。
看够了,哀家也活够了,若说哀家有遗憾,自是有的,却也只能留待来生,来生啊,再不做那宫廷的女人,哀家要做一朵随风而去的蒲公英,看看这春花秋月,赏赏这四海之景,自由自在,再不必为了顾全大局伤人伤己,也不必为了争权夺利丧失天性。
一众人看着太后嘴唇蠕动说些什么,却听不清她的话,她老人家没有睁眼,却是一副嘴角上扬的轻松之态,明明很是欢喜。
太后意识很是清明,她可以隐约听见她喜欢的孙儿,孙媳在身侧唤她,也可以看见自己的儿子悄悄抹了眼泪,女儿哭得撕心裂肺。
只是,她说不出话来,没办法开口,她动了动唇,彻底昏睡了过去。
夏侯奕哆嗦着探她鼻息,幸好,幸好,太后只是睡了。
他正想让人将阿婉送回永奕宫,这几夜便在永奕宫住着,却被阿婉突然的晕厥弄昏了神。
“阿婉?”
“瑶儿?”
“王妃?”
一群人眼看着赵清婉倒在夏侯奕的怀里,腿间竟流出血迹。
夏侯奕一丝理智都不剩,阿婉一直在他身边,如今怎会见了血?他犹如迷路的孩童,害怕得慌神。
憨山快步把住赵清婉脉门,神色不定,连续试了几次,继而肃着一张脸,向着夏侯奕大喊出声,“她有了身孕你不知道吗?你是怎么照顾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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