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端着一堆东西从后厅出去到了后院,便先拿着锋利的钻刀在龟甲背面挖出一些圆形小孔,他细心的把这些小孔挖在龟甲背面,陷而不透。
接着再看他把钻好的龟甲放于一旁,拿出火盆,在里面放了一些豆油和棉麻之物,另外还放了一张写了卜问的绢布,卜问的内容自然是问二人结婚的吉日和前途了。
此时公孙兰也回来了,手里端着另一个盆,里面放了少许已经燃烧的木炭,只是火烧得不旺,不仔细看还以为只是一堆普通木炭而已。
原来公孙兰出去就是要提前去给吕文取火炭,不过她端着这青铜盆着实吃力,但是占卜这种事吧,外人是不好随意在场的,所以也不能叫下人来代劳,只能是自己汗流浃背的从后厨端过来。
吕文接过木炭,再用夹子把阴燃的木炭夹了进去,木炭碰到豆油和棉麻,立刻就烧了起来。
他再立刻双手沾了一些水,取过龟甲,拿稳了放在火上烧,按规矩先从中心小孔开始烧,接着是依次烧了乾、震、坎、艮、坤、巽、离、兑位的小孔,每孔火烧时间拿捏得刚刚好,确实不愧是高手。
不过烧得时候,龟甲愈发的烫手,公孙兰还得不停拿着麻布沾水滴到吕文手上,不然这手估计就得烫坏没法用了。
原本普通算卦,用湿布缠手,火烧过程中不停再用水淋到布上,才是一个比较常见的方法,但是兹事体大,吕文这次特别慎重,就怕烧的时候手感不好影响了卦象,便赤手上阵,也亏得公孙兰常年陪伴,早就对这些东西稔熟于心,所以俩人完全不需要任何言语,便默契的完成了这一切。
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一刻了,这个时候,公孙兰是完全帮不上忙的,既然龟甲烧制已成,自然最后一步就是看兆。
吕文将龟甲放于一旁,略微歇息了一下,喝了几口水,也是等龟甲稍微凉了一点再拿着龟甲凑到眼前开始看。
吕文左手拿着占书,右手拿着龟甲,嘴里念念有词,但是公孙兰虽然站在身边,也听不清到底他说了什么,反正等最后看完了,吕文自然会告诉她结果,急这么一小会也没意思。
吕文看了片刻,突然大笑,双手把占书和龟甲往地上一扔,站起来把公孙兰环抱着大声说道:“天佑我吕家啊!此卦乃大吉,是谓凤凰于飞,和鸣锵锵,当世其昌,莫之与京。这吉日便是二月二十九,这一天不但要办喜事,还需要在家中大门内,左右各栽种一棵枣树,便万事大吉了。”公孙兰听到吕文这么说,心里不得不服了,自己千方百计阻拦的婚事,卜卦出来的结果却是大吉,若自己还违背天命,恐怕自己没什么好果子吃,既然这对吕家是好事,那对自己自然也是好事,想到这里,公孙兰也喜笑颜开,对吕文说道:“恭喜吕公,贺喜吕公,那岂不是就在六天后了?这可时间不多,我去抓紧时间安排仪式吧,这些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一定把事办好。”要说公孙兰为什么听到吕文的话会如此兴奋,其实这卦说得很清楚,凤和凰翱翔天际,和谐的鸣声锵锵有力,而这对凤凰今世地位之高,普天下无人可及。
吕家能昌盛,公孙兰当然也是主要受益者,所以她这才心甘情愿的主动把活揽下来,要说公孙兰不揽也肯定不行,这种事情,让吕文去操办,第一是他不会,第二也不合规矩,所以现在皆大欢喜,开始各忙各的去了。
公孙兰自然去找家老、公孙鹄、吕婴等人去商量婚礼的事情,吕文则去找了刘季、吕雉,正式的通知他二人婚期,但卜卦这事却隐瞒不说,怕的是泄露天机,而且这个卦象若是被外人知道,再通报给了秦廷,那岂不是族诛的大罪,所以吕文和公孙兰俩人知晓就行,待到何时的时候再与刘季二人说清也不迟。
既然俩人的婚事被确定了,自然见面也不用躲躲藏藏了,只是刘季离开泗水亭已经三日,再不回去只怕会有麻烦,于是刘季便和吕文、吕雉商量,他先回泗水亭几日,等婚期到了再回来迎亲。
吕雉虽然心里舍不得,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秦律严苛,亭长久不在位,若有好事之徒举报,对刘季也是很不利的。
吕文接着吩咐下人给刘季打包了一些衣物,再带了一些干粮,毕竟刘季家里还有刘肥,刘季虽然经常不在家,邻居照顾刘肥已经成了习惯,但是既然是自家人,那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也会想着刘肥一份,吕文做人如此大度,让刘季也是心中赞叹。
现在刘季成了吕家的女婿,自然有吕府派了车马送刘季回去,不但如此,吕文心知刘季寒酸,所以主动张口说由吕府差人和刘季一同回去,帮着在刘季家里布置安排,刘季当然一口答应,否则这种事让他来弄,别说就这么几天时间,你给他半年,恐怕也办不妥当。
而吕雉跟在父亲身后一言不发,听着刘季和自己父亲商量着婚礼的事,心中真是娇羞不已,实在想和刘季说几句,却又插不上嘴,等到刘季走到车前,转身和吕雉说道:“雉小姐等刘季回来。”短短八个字,吕雉听了已是心中陶醉,
“嗯”,吕雉用力点了点头,二人似乎已经有了一些默契,不需要那么多的言语。
刘季也回点了一下头,拉开门帘上了车。吕文当然也是舍不得刘季,和吕雉在门口一直挥手,直到三辆马车走到街口拐弯消失在视线里,吕文才带着吕雉回了府。
接下来的日子,吕雉可就不太好过了,虽然想着成婚的事,心里还是很美的,可却得好多天见不到刘季,俩人认识不过短短三天,而且三天一共也没说上几句话,此时姑娘家心里纵然有千言万语,却也只能憋在心里。
毕竟现在婚期紧张,还得有人教导新妇,这个担子自然落到了吕雉姑母吕节的头上,这吕节向来就喜好热闹,还精通六礼,面对吕雉也敢训斥,所以比公孙兰自己做这事要更好一些,只是苦了吕雉,心里想着情郎,手上还得挨罚。
还好吕雉要挑选自己婚礼上要穿戴的衣物、首饰什么的,这对于女孩子来说,也是莫大的幸福,各种好看的绸布往身上试,各种漂亮的饰物从头到脚挂满,感觉自己就是天下最美的人,这种满足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丫鬟们也会察言观色,知道小姐心情有些不好,所以不管吕雉穿了什么用了什么,周围的人只管一个劲的夸好。
人生大事,马虎不得,吕雉第一天把吉服的样式、用料、花纹都定下了,吕府赶紧找熟练的女工彻夜赶制,毕竟婚期临近,若是吉服到时候做不出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接着又花了两天时间才选完配饰,只是吕雉一直对吉服所用的玄黑色不太满意,总觉得有些暗,可是这规矩可由不得吕雉来改,也只能是在衣缘用上纁红色的锦带作为修饰。
说起规矩,这桩婚事可以说是当世最没规矩的了,现在却要吕雉开始学规矩,还真是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首先,这桩婚事是吕文去找刘季提亲,婚事六礼第一条
“纳采”就被坏掉了,没有媒人说媒,就算把吕文算作媒人,那也应该是男方去找女方家提亲,这么反过来提亲,在大户人家里,当真是闻所未闻,刘季前面有私生子,后面又有倒贴送上门的千金小姐,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过几天,就成了沛县长舌妇们饭后的谈资。
至于六礼的第二条
“问名”,那更是无从谈起,这个问名可不是问问女方的姓名就算完了,实际上要问清楚姓名、排行、生辰,包括生母的姓名,以此区分女方是嫡是庶,那糊涂蛋刘季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吕雉的生辰八字,也就是刘季这样少条失教的人才干得出这种事。
接下来第三条
“纳吉”,则由男方拿着问来的女方情况去祖庙占卜以算吉凶,不过这件事,又是吕文给代劳了,不知情的旁人看着都无法分辨吕文是嫁女儿还是迎儿媳。
其四
“纳征”,这所谓纳征,就该男方送聘礼去女方了,要说这聘礼,寻常老百姓送一匹布或是一张皮可能也就够了,大户人家,那就得讲究个
“玄纁束帛”和
“俪皮”,意思便是三匹黑色与两匹红色一共五匹帛,后者是指成对的鹿皮。
先别说刘季有没有钱去置办聘礼,刘季从头到尾就没想起过这件事,他也没结过婚,没有经验,而这件事来得又突然,他也没时间和自己父母说,等回了泗水亭,想起父亲见了自己吹胡子瞪眼睛那模样,心里又是厌烦,索性先耽搁几天再说,落个耳根子清静,其实刘季也是傻,你说你别告诉刘太公不就是了,偷偷和自己母亲说一下,有个人商量总归是好的。
不过就算是商量了,刘季恐怕也是没钱去置办五匹布帛和一对鹿皮的,这样也好,若是有人问起来,如实回答不知道,总比知道而买不起要有面子吧。
这第五礼则是
“请期”,也是由男方去靠占卜定下婚期,这事自然也是吕文都给做好了,刘季娶这个媳妇,不但自己悠哉悠哉,什么也不操心,甚至还不要自己花钱,都是吕家给出,这种事,让沛县那些还没娶上媳妇的光棍们真是恨得牙都咬碎了。
至于六礼的最后一礼
“亲迎”,时间既然没到,也就不用多说,到时候自然见分晓,不知道刘季在婚礼上还会出多少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