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磕完后,抬起头冲花伟杰粲然一笑。
“将军?楚珮此生只给义兄磕过三个头。今日,楚珮又替你给若溪磕了三个。而这三个,是楚珮欠你的。所谓九九归一,一切恩怨,就此了结吧!从此后,江湖相见,不再相识!”
说罢,不待花伟杰回答,楚珮站起身,身姿一旋,哪里还有她婀娜曼妙的身影?只遥遥传来她银铃般洒脱的笑声:“若溪?姑姑云游四方去了,后会有期!”
“姑姑?你……”
林若溪的话还没有说出来,花伟杰已奔出门去。
一口气跑到院子门口,花伟杰才意识到自己又情绪失控了。
他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吗?
这老妖婆如此令人憎恨,他不是巴不得她赶紧消失,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吗?为何,刚才看见她那般决绝地给他磕头,看见她那昙花一现的美好笑容,他会觉得心里那么不舒服?
可不是犯贱么?居然喜欢被老妖婆恶整?
想到自己大约是被气糊涂了,花伟杰又黑着脸走回寝殿。
花伟杰冲出去的一瞬间,林若溪差点也跟着冲出去,不过,她还是忍住了。
感情的事情乃是这世上最复杂之事,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倘若花伟杰死都接受不了楚珮,那么,楚珮像这样飘然而去,恰恰是最好的结果。就如她自己昨日给楚珮说的,乃是一场梦,梦醒之后,该放手便放手。
但说实在的,林若溪相当欣赏楚珮的果决和洒脱。
都说情丝难断,所谓的丝,本身就有藕断丝连的意思。一个女子,盼了一辈子爱情,将自己的第一次毫无保留地献给了自己的一见钟情,她是多么勇敢,多么刚毅?
如今,在对方厌恶自己的情况下,能选择这般不伤害地潇洒离开,这样的勇气,这份决绝,这样的毅力和隐忍,还有那股发自内心的宽容,林若溪自愧不如。
坐下来,林若溪喝了一杯茶,安安静静等花伟杰回来。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花伟杰就回来了。没有意料中的垂头丧气,也没有半点难过,只是脸色不大好看。
看见这样的花伟杰,林若溪心头一沉,暗道可惜。
不过同时,她也松了口气。幸亏自己刚才没有冒冒失失说出昨日楚珮和花伟杰的姻缘,也没有给花伟杰施压进行拉郎配,否则,楚珮连最后的尊严都保留不住了。
理理衣襟,林若溪站起来,走到花伟杰身边道:“大哥陪我走走吧!”
说完,林若溪抬脚便往外走,嘴里又道:“其他人等,无需跟着。违令者,斩!”
听见林若溪的话,花伟杰冲李嬷嬷和小翠递了个放心的眼神,赶紧跟上去。
一出寝殿的门,花伟杰就自觉上前,轻轻搀扶住林若溪。
林若溪由着他搀扶,缓步向前走。
林若溪不说话,花伟杰也不敢说,还有些心不在焉。
他此时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想一件事情莫名其妙就会拐到楚珮身上去。而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想那个老妖婆。
林若溪虽未说话,但却将花伟杰阴晴不定的脸色全都看在了眼里。
走了一会儿,她突然问:“大哥很讨厌我姑姑?”
“废话!”只要一提到楚珮,花伟杰就来气,说话的语气也莫名不善:“那样不自重的老妖婆,谁不讨厌?”
“噢?不自重?”咀嚼下这三个字,林若溪似笑非笑道:“我姑姑如何不自重了?”
“她……”本来想说这个老妖婆昨日调戏他,可是,话到嘴边,鬼使神差地,却变成了:“她垂涎瑾瑜……”
“你吃醋了?”
“你别恶心我好不好?我会吃她的醋?”
“那便是了,我师兄独身未娶,我姑姑云英未嫁,她为何不能垂涎我师兄?像我师兄那样美好的男子,有几人不垂涎他?倘若不是我有了阿九,只怕我也会对师兄动心思。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姑姑和师兄又没有血缘关系,我姑姑垂涎师兄何罪之有?”
“你……”被林若溪这合情合理又没脸没皮的话一堵,花伟杰麻麻坑坑的俊脸憋得通红。
想了下,他赌气般怒道:“她那么老……”
“三十三岁很老?”
见花伟杰被自己问愣,林若溪的脸色沉了沉:“大哥您还有两个月就满三十一岁了,说起来,姑姑只不过比你大了两岁。如果按照民间女大三抱金砖的说法,其实,姑姑与你的年纪,还挺相配的。”
“你……我……”被林若溪说得哑口无言,花伟杰恼羞成怒道:“总之,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女人,我讨厌她,非常非常讨厌她,巴不得她死掉。”
“好吧!”摊开双手,林若溪耸耸肩:“其实提不提都无所谓,横竖姑姑走了,云游四方去了,大约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啊?”花伟杰一呆。
过了好久,他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般,小心翼翼地问:“她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
“也许会!”
“真的?”花伟杰眼睛一亮。
“嗯!上次她离开中原乃是十七年前,昨日才刚回来!”
“十七年?”花伟杰又是一呆。
十七年啊?今年他三十一岁,十七年后,他都是快五十岁的老翁了啊!
这次和上次不一样,花伟杰并没有发现,自己为何会想到十七年后他已是老翁,更没发现,他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光彩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嗯!”像是没有看见花伟杰眼睛里陨落的希望,林若溪道:“想知道我姑姑的故事吗?”
轻叹一声,她将楚珮的一生娓娓道来,连楚珮爱慕父亲,却为成全她父母,终生未向父亲表白,以及楚珮单恋白瑾瑜,近二十年痴心不改都没有隐瞒。
说完之后,看着呆愣的花伟杰,林若溪道:“大哥?所以,你说我姑姑生性下贱、淫荡不堪的话,请收回去。因为我姑姑非但不下贱、不淫荡,她还比任何女子都要忠贞。她身上穿的衣裳,乃是他们沙国的传统服饰。难不成,因为我父亲救了她,她就该忘记自己的根吗?而且,你觉得,只凭衣裳和几句玩笑,就能给人打上生性下贱、淫荡不堪的烙印?如果大哥的眼光这般浅薄,那么,若溪当真看错人了。”
说罢,理也不理花伟杰,林若溪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