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世子和凤熠也愣了愣，继而，眸中竟浮现出一抹极难捕捉的欣赏。
小雪心头一稳，唇角不动声色地弯了弯。
她点了下头，声线清朗道：“你说吧！倘若有一句假话，我便让人将你乱棍打死！”
这话凌厉狠辣，王柳氏却毫不为意。
她眸中闪过一抹苦涩，咬牙道：“那何生平日里爱接济人，颇有善名。尤其是对莘莘学子们很好，乡亲们都非常尊重他。当然，民妇也没少得他的好处。我家王大日夜酿酒，又天天往返京城送酒，十分辛苦。王大不在家时，都是何生来照顾我们母女。家里那几个小女娃在学堂里，也多得何生提携照料。
但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肯定教书先生就不会杀人？谁敢说被人尊重的就不是衣冠禽獣，不是色令熏心的无耻小人？”
扯起自己的衣袖，王柳氏道：“雪神断也看见了，民妇这一身绫罗绸缎，非大家千金，是穿不起的。而民妇的模样，不说十里八村找不出更好的，却也在牛庄出类拔萃。自古红颜多薄命，我这般模样，却嫁了个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王大，所有人都觉得我身在福中不知福，早晚都会红杏出墙，做那不知廉耻的风流女子。便是里正大人，也这样认为。
说起来也没错，漂亮女人天生就爱做梦。我也是一样，嫁给王大，过着苦哈哈的日子，我心里颇为不满，也时不时会与王大发几句牢骚。街坊邻居听见，就总以为我嫌弃王大，乃潘金莲转世。
而自古才子多风流，何生虽是一介寒门，但眼界颇高，三十多岁了还未娶妻。他一个单身男子，牛庄多少尚未婚嫁的女子爱慕他，他却偏偏对我颇多照应，若没什么猫腻，岂不是有悖话本子的剧情？所以，我若不跟他眉来眼去，非但太辜负了他的情意，简直天理难容。
呵呵……不过是为了孩子们在学堂里不被先生嫌弃，不被其他学子们欺负，所以，我便让何生来我家搭伙，每日在我家吃饭，想讨好他。哪想，他竟以为我对他有意，时不时背着人对我说几句叫人脸红心跳的话调戏我？他乃孩子们的启蒙先生，又受到万人尊敬，我不敢与他翻脸，只得说与王大听。
但王大与他是知己好友，哪里听得进去我的话，还次次说我太过多心不安分，警告我莫要在外胡言乱语。我见王大无动于衷，只能尽量少于何生接触，对他一味忍耐。我哪里能料到我的纵容和默许，居然会让何生产生出妄念，害了我家王大？”
双眼一闭，泪水从王柳氏的眼角滚滚落下：“都说祸水红颜，王大确实不是我的梦中之人。但我王柳氏是个人，不是畜生。我也有良知，也有廉耻。我便是再猪狗不如，也与王大做了那么多年夫妻，他对我的好，我倒是有多狠的心，才会看不到？
难不成所有长相狐媚的女子，都势必要人尽可夫，都必须丧尽天良吗？难道我有少女时的梦想，就不能一心一意与王大过日子吗？谁说穿绫罗绸缎的女人就一定嫌贫爱富了？谁规定细皮嫩肉的女子就必须个个水性杨花？我和王大还有几个女儿，便是我天生放荡，我也不想她们将来以我为例，个个变成以色侍人的烟花女子。”
睁开眼睛，王柳氏冲里正伸出双手：“里正大人？我王柳氏何罪之有？您不过是听何生说过几次我勾引他，就对我横鼻子竖眼，您可有查证过？可有给我辩驳的机会？我敬您爱民如子，是个百年难遇的好官。但您能不能对我公平一点？能不能，不要用看勾栏院中女子的目光，看我？”
花世子和凤熠便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一个乡下女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花世子瞠目结舌，凤熠却“啪啪啪啪”鼓起掌来。
“民间当真藏龙卧虎，一个小小的牛庄，也有这等真性情的女子。小溪溪没有见过你，当真可惜了。不然，以她的性子，定会将你网罗到郡主府，做个管事婆子。”
“熠王爷！”小雪怒斥。
“嗯？哦！”见小雪怒瞪着自己，小狐狸不好意思地笑笑：“嘿嘿，继续，你们继续，我做木头人。”
小雪不再理睬凤熠，她看着王柳氏，眼神莫辩：“王柳氏？我且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民妇省得。”
“嗯！”小雪眼睛一眯：“第一，你为何深更半夜会出现在乱葬岗子？”
“是何生带我去的。”
王柳氏的话让花世子、凤熠和里正大吃一惊。
但小雪却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竟笑了一下。
她再问：“他带你去乱葬岗子做甚？”
“他……”王柳氏俏脸儿憋得通红，抿了抿嘴唇，她咬牙道：“何生骗我，说带我去找王大，所以……”
“所以你便赶了王大送酒的马车，连酒坛子都来不及搬下来，就与他匆匆跑出来了？”
“对！”
“很好！”小雪面上浮现出一抹奸诈：“第二个问题，你和他，在乱葬岗子发生了什么？”
“我……”这次，王柳氏的脸不是白，竟是发青。
迟疑了几秒钟，她怒道：“当时我在赶马车，他突然从身后袭击我，要亲我。我不允，他便……”
“刺啦”一下，王柳氏突然扯开自己的领口。
只见，她雪白的颈项上，有一圈明显的掐痕，触目惊心。
而像是想到了某些极其可怕的事情，她的眼睛里除了愤怒，还有恐惧：“他突然说要带我私奔，我哪里愿意，就想撵他下车。可他突然从身后袭击，我拼命挣扎，他便用手死死扼住我的脖子。我本来就担心王大，被他一掐，急火攻心，昏死过去。等我醒来，我已在乱葬岗子了。我……”
停顿一下，王柳氏怒道：“当时那畜生并未得逞，却不知骑了马跑到哪里去了。我只当他将我带到乱葬岗子是想把我抛尸荒野，可是，我从马车上栽下来，带翻了酒坛，也摸到了我家王大的尸体。我才知道，何生这个畜生不光要杀死我，他还早一步杀死了王大，竟是要让我们夫妻二人都葬尸野狗之口。雪神断……”
“撒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