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怕他(1 / 1)

世间自是有情痴,多情不似无情苦……

寇珠和骆含他们一走进山谷,骆含就敏感地发现了有人进来过,刚吩咐霍邱之做好警戒的准备,就见山谷里冲出一个人。舒殢殩獍寇珠还没看清那人的面孔,那人已经哭着冲了过来,叫道:“珠姐姐……”

声音有些熟悉,寇珠定睛一看,竟然是遥连宇,只见他瘦了许多,却长高了,只是一脸的泪,看样子很伤心。

“连宇,怎么啦?是不是暮风他……”寇珠有种不祥的预感,上前几步,抓住遥连宇的手臂叫道:“你们不是在东陵吗?怎么跑来了这了?”

遥连宇抓住寇珠的手就放声大哭起来,似乎有满腹的委屈要借哭声传递出来嬖。

翡翠在旁看到这个俊美的少年痛哭流涕的样子,生怕他刺激了小姐又情绪激动失明,赶紧上前劝道:“你这人有什么话好好说,大男人哭什么啊?”

遥连宇瞪了翡翠一眼,才拉着寇珠坐在路边,将遥暮风的事一一说给她听。

遥暮风回到东陵后,受到了东陵皇的猜疑,被剥夺了国师的位置,遥暮风也不在意,东陵皇的位子他都不坐,怎么会在乎一个国师的位置呢滥!

他回到了遥家,本意只想保全遥家就够了,哪知道东陵皇竟然还不肯放过遥家,让兰兮策动族人,掠夺了遥暮风族长的位置,还派杀手想杀了遥暮风。

兰兮恨遥暮风把自己送给了太子,对遥暮风毫不留情,她利用遥暮风对自己的内疚和爱心,吞下了毒药,引遥暮风为自己驱毒。等遥暮风消耗了大量的内力为她驱毒后,埋伏的杀手跑了出来。

遥暮风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他不甘这样束手就擒,奋力反抗,可是虚弱的他哪是那些杀手的对手,打斗中受了重伤,还是遥连宇和手下人拼死将他救了出来。

一行人连夜逃出了东陵,他们无处可去,遥暮风就把他们带到了这个山谷。

“哥哥伤了腿,又被兰兮的毒反噬,到了山谷的第二天就一直在发高烧,我给他找的大夫救醒了他……可是哥哥他的腿废了,他不能行走,心灰意冷,竟然不想再活下去,他……他趁我不注意,竟然吞了金……”

遥连宇哽咽着,抓着寇珠的手放声大哭:“哥哥死了,我怎么办,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呜呜……他怎么就舍得丢下我呢!”

寇珠听了浑身发冷,没想到遥暮风竟然做了这样的傻事,为了兰兮那种女人,值得吗?

骆含也有些愕然,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他不像自寻短见的人啊,是什么样的打击才让他做出了这样的事呢?

“最可恨的是,哥哥不许我报仇,留了遗书给我,说他死是解脱,让我把他葬在山谷里,他说这才是他该在的地方,只有在这里,他才找会找到安宁。他还给你留了封信,我没拿出来,还留在他身边,一会我带你回去看!”

遥连宇是发现了遥暮风的尸体,一时受不了这打击才疯狂地跑了出来,没想到这么巧就遇到了寇珠。

寇珠一听就急忙催着几人进去,骆含怕她激动眼睛又看不见,赶紧上前说:“陛下你别急,身体要紧,反正都到了这里,他也不会消失,我们进去再说吧!”

寇珠刚才一急眼前就一阵模糊,她只好将手递给了骆含,点了点头。

骆含这些日子已经和她配合默契,见她伸手过来就知道她眼睛又有问题了,下意识就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往前走。

翡翠看了又心痛又欣慰,心痛的是一向强硬的小姐眼睛一看不见就露出了脆弱的一面,欣慰的是,小姐对他们都不忌讳露出自己的脆弱,这是相信他们的表现啊!要在几个月前,估计小姐是宁愿像遥暮风一样死了,也不会把这一面露给他们看吧!

骆含也想到了这一点,下意识就握紧了寇珠的手,似保证又似安慰地说:“陛下,你放心,只要你需要……骆含会一辈子陪着你,做你的……眼睛!”

最后两字他说的很小声,除了翡翠,别人都听不到。寇珠眼睛看不到还是秘密,除了几个贴身的人,没人知道,这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她,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让有心人有机可乘。

“谢谢!”寇珠和骆含相处久了,自然知道骆含为什么会突然说这话,他是怕她像遥暮风一样自寻短见啊!

她含笑用一只手摸了摸隆起的肚子,肯定地说:“你们放心,就算不为我自己,为了他……我也会坚强的!”

孩子一天比一天大,她都能感觉到胎动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在她体内孕育着,那是她的孩子啊,她怎么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呢!为了他,她就算受再多的苦都愿意,何况只是眼睛看不见这小小的不便呢!

骆含他们可能不知道,自从第一次她看不到后,她就有意识地训练自己不用眼睛辨别方位。一个人时,她就算看得见,也会闭着眼做事,来让自己及早适应看不到的不便。现在她就算看不到,也能利索地做很多事,相信以后真的看不到了,也不会影响她的日常生活。

来到遥暮风住的屋子,寇珠的情绪已经稳定了,眼睛也能模糊地看到一些东西。她发现遥暮风住的屋子就是当初他们留宿山谷时他住的屋子。

寇珠记得当时她就是在这喂了遥暮风‘忘忧草’的,她下意识地站住了,遥暮风自寻短见真的是为了兰兮的背叛吗?难道不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她突然有些无法相信忘忧草的作用了,那小小的药丸,不会像杜康一样,酒醒了烦恼又回来了吧?

“陛下,你在这休息一下,我进去先帮你把信取来吧!”

骆含见遥暮风屋里站了很多他的属下,怕他们的悲恸影响寇珠,就将寇珠扶到长廊的石椅前。翡翠赶紧将毛毯给她垫在石椅上,又取了狐裘给她披上。

骆含取来遗书,看了看寇珠,轻声问道:“陛下,我给你念吗?”

“不用,既然是留给我的,我自己看吧!”寇珠伸手,骆含将信放到了她手中。

寇珠没有急着看,而是闭眼,嗅着空气里不知名的花香,这大冬天的,也不知道这山谷里还有什么花在开,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让她的烦躁很快就被荡得干干净净。

睁开眼,寇珠的丹凤眼一片清明,黑白分明,骆含看见心神一荡,不自觉地看呆了。

也许寇珠都没意识到,每次她这样睁眼的时候,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很像天真的小女孩,不带一丝世俗的尘埃,任谁看了都会心头软软的。

而骆含,却知道下一刻,这双丹凤眼往上一吊,那种不怒自威的神情决不会是小女孩会有的。

很难想象这双眼睛竟然能把无邪,天真,威严,狠辣融合在一起,而偏偏寇珠就做到了,这让骆含每次看见,都忍不住要为这双眼睛着迷……

而每次一想到这双眼睛有一天会完全失明,骆含也会忍不住的心痛,这样复杂精彩的神采之光,如果失明了,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呢?

寇珠没注意骆含的失态,低头打开了信。

她的头发不知不觉又长长了,也不知道是翡翠的抗议有效,还是为了维护女皇的威严,寇珠没有像以前一样剪短扎个马尾了事,而是满足了翡翠给女皇梳头的愿望,每天都任由翡翠给自己挽高髻,再带上玉冠。

出门在外,寇珠的头发就没在朝中的繁琐,让翡翠编成辫子全部挽在头上。她的头发很多,辫子密密麻麻一层层,用条紫色的带子固定住,竟然另有一种大气的雍容。

骆含第一天看见就被惊艳到了,只觉得自家皇上不管是在朝上的打扮,还是如此的装扮都和一般的女子截然不同,有着别人无法超越的气度。他相信,现在就算沙华再出现,估计就算长得一模一样,她也学不来自家皇上这份雍容吧!

寇珠才看了几行字,就捏紧了信,她的直觉果然是正确的,忘忧草对遥暮风没用……也许一开始就没用,遥暮风的‘遗忘’是装出来骗她安心的!

想起宇文成霜说过遥暮风的体质特殊,忘忧草对遥暮风没用也合情合理。

寇珠又看下去,发现遥暮风的自寻短见的确和宇文成霜分不开,无休无止的噩梦,自我厌弃,再加上兰兮的倒戈……

遥暮风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痛苦的深渊挣扎,不能行走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寇珠不知道他写给遥连宇的遗书是怎么样的,只知道写给自己的遗书后面几行字里,也许是确定了自己的方向,遥暮风的语气变得轻松了,他让寇珠别替他报仇,说自己死了也是对兰兮的成全。

遗书的最后一行,遥暮风隐晦地暗示了兰兮怀了孩子,这孩子是遥暮风的,所以,遥家那些财产也算是遥暮风留给自己孩子的,所以他被夺了族长的位置,甚至被赶出东陵他都不在意,因为最终的结果,这些东西都会回到遥家。

寇珠看完唏嘘不已,让骆含取了火折子出来,亲手将遗书烧了,既然这是遥暮风的遗愿,她自然不会违背,就这样了结吧!

所有的恩怨希望到此结束,让每个人都回到自己该呆的位置上,这才是遥暮风需要的安宁。

寇珠弄清楚了这一点后,叫过了遥连宇,遥连宇刚才激动着也没看完遥暮风的遗书,回来后边哭边把剩下的看完了,情绪镇定多了,一边抹眼泪一边对寇珠说:“姐姐,就依哥的意思,把他安葬了吧!以后,我跟你回北齐,哥让我听你的话……我会好好学的!”

寇珠点点头,起身和他一起进去看遥暮风。

遥暮风静静地躺在床上,一身白衣,发丝披在枕上,那安详的样子一如寇珠初见时,只是那时他是鲜活的,忧悒的。此时的他却如熟睡的孩子,微扬的唇角还带了一缕淡淡的笑,似乎获得了永远的安宁……

寇珠看到他手中握着自己还他的石箫,她似乎又听到了雨声中动听的旋律,蛊惑人心的是旋律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呢?她不得而知!

***

遥暮风安葬在寒潭前的山谷中,寇珠挑了忍冬花最多的地方埋葬他,举行葬礼的那天,下着小雨,一个女子出现在山谷中,霍邱之进来报告,寇珠让霍邱之别管她,让她自由来去。

那女子一身白衣,头上戴了一个斗笠,面纱罩了上半身,她没有走近,远远地看着寇珠他们安葬遥暮风,葬礼还没结束,她就离开了。

雪花伴着小雨飞了下来,隐隐约约,寇珠听到了熟悉的旋律,那是石箫吹出来的,这旋律透着一股决绝的味道,让寇珠隐隐觉得,那女子也和自己一样,有着某种倔强的骄傲。

这可能不是好事!

寇珠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烦闷中,只觉得自己被困在了一个走不出的迷宫中,骄傲和自负就是束缚自己找到方向的阻碍,她如果摆脱不了,她就走不出去!

遥暮风没了,他们原定的东陵之行就不用去了,因为要等司偘一起回京,他们就在山谷里住下了。

从葬礼就开始下的雪一直没停过,密密麻麻把山谷里染成了一片白色。天气冷,寇珠就更懒得动,本来打算去怀朔看看晏殊也因为下雪路滑取消了。

山谷里遥暮风他们住进来时就采办了好多吃的用的,本不用出去买。骆含见她一连两天都是食欲不振,就约了霍邱之进隆阳,想给她弄点好吃的。翡翠也想去,被寇珠拦住了。

寇珠知道翡翠进城是因为司琳儿就要举行婚礼,莫玄战一定会来,她是怕司偘不会办事,想自己亲自去做说客。

可惜她这点小心眼哪瞒得过寇珠,寇珠自然不会允许她去‘出卖’自己。

求来的感情她不要,拿孩子挽回男人的事她更不屑做!更何况,前些日子据说西越皇已经给莫玄战选好了妃子,只等择日大婚,这时候她又怎么可能去破坏他的婚事呢!

那女人可是西越国丞相的女儿,是万里挑一、贤惠淑德、大方识体,温柔可人的绝色女子,哪是自己这样臭名远扬,刁蛮任性,不识大体的蛮女能比得呢,就让他娶他的贤德妻,自己继续做自己的野蛮女吧!

各得其所,不是更好吗?

寇珠想着就冷笑不已,这些日子她本来已经让自己很少关注莫玄战,有关他的事更是不许翡翠、司偘在自己面前提。可是来到隆阳,这个离莫玄战最近的地方,那些被压抑的往事总是不经意地要闯进她的脑海里,让她一遍遍地回忆起他向自己射出的那一箭,还有打死玉狮子的那一幕……

这些记忆混合了当初被妹妹和子政烧死的那一幕,就更让她寒心。等听到莫玄战要娶丞相的女儿时,她的怒气和焦躁就有些不受控制了。

一边想去杀了那对狗男女,一边又觉得自己可笑,那两人怎么样关自己什么事啊?不是早就放下了吗?他们成不成亲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啊!

所有的淡定突然就到达了崩溃的边缘,寇珠阻止了翡翠后,才悲哀地发现自己所有的修养在面对‘莫玄战’这三个字时都是不值一提的!

这人从一开始就有让她发狂的潜质,现在也一样!

她可以在所有人面前从容淡定,可是这些冷静在面对莫玄战……仅仅只是听到他的名字就让她暴躁,要是真正到见到他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失常的事!

这种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行为让寇珠很害怕,所以她拒绝一切见到莫玄战的可能,如果不是这场大雪,她可能早不顾一切地催着骆含回北齐了。

她不是怕他,她是怕他让自己失去这个孩子!寇珠这样安慰着自己,却不知道,这个让她又惶恐又害怕的人此时就出现在山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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