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直接由刑部抓走,事态来不及扩大便猝然结束。按唐律,他也顶多落个羁押数十年。这,远远不够。”虽然许云深疑似蛮族,但未伤及平民性命,也未有通敌叛国,交换信息的铁证。按唐律,罪不至死。
“不过要是压一压,待民情激愤,到时候,仅仅判个数十年,是不足以平民心的。”吴一元冷笑着,“一是我要为你们擦屁股,处理好后事,免得将来他卷土重来,影响到你们。”
话说到这,三人有些感动:家主虽然很严格,但还是想着我们的。
“二是借他这件事,打击太子一下,那样才算是有所作为。”吴一元扫了下神情各异的三人,“你们很多时候不要仅仅盯着事情的表面,要看到事情的背后。就像此事,你们的所作所为,不仅要基于自身的利益,更要考虑整个吴家,还有许云深的背后。”
太子!
吴子安忍不住问道:“家主,与太子交恶,岂不与我吴家一贯的主张不符?家中还有几人是太子党呢。”
“本家主前些日子已经与陈白衣达成了合作,通过了气。这方面你们不必多虑,只要记住:太子,是不可化解的敌人。”吴一元示意下人再换壶茶,他喜欢在冬天喝烫茶,凉一些都不对他的意。
这回捧上来的是个黛紫色的砂壶。
不得不说,虽然这些茶壶好看,名贵,但是保温性能是真的不咋地……
没想到家主不声不响见就与一人之下的宰相合作了,明明先前双方都有些看不对眼,形同陌路的。偌大的疑惑塞满了三人的心,但是塞得太满,又不知怎么开口询问。
就像槽点太多不知道从何吐起,嘴里东西太多无法咀嚼一样。
吴一元看懂了他们的表情(毕竟都写在脸上),他笑笑,说:“哪怕我吴家先前与他有些过节,他也奉行独行。但是一旦天道变迁,他就动了心思。在这种大势下,文官集团与文官首领合作是必然的选择。双方对立的话,谁都别想好过。”
中层谈权谋,高层谈大势。
“只要你们不是特别蠢,一直添乱,我吴家的大船只会愈发稳固。同样的,在船上的众人,也会因为这艘船,而获益匪浅。”
虽然心中有些不爽,但确实是这个理。三人也无法反驳,只能不停点头,如同小鸡啄米。
说完话,吴一元便起身,飘飘然离开。
家主走后,三人终是打回了原形,绷紧的身体放松,坐姿松散,神情随意而张扬。
“家主天天神出鬼没,实在是骇人。”吴子煜打了个颤,不由道。
吴子道拧着眉,面部扭曲地点头,显然他刚刚心理压力极大。
“所以你们都随我去修行院修行吧,也别天天赖在府邸,万一又被抓到了。说起来,你们有多久没有动过笔了?可曾忘了我们因何而出名?”吴子安神情淡定,经过大起大落的折磨后,他现在心境已经稳如老狗。
吴子安以文章著名,吴子煜以书法出名,吴子道以画道著称。
吴子煜让下人呈上来些点心,一边吃,一边说:“要我天天七点之前起来,可是要我老命,跟不上你的节奏,跟不上。不过下午倒是可以去修行,正好,我也有些手痒,想多练练书法了。”
“子安兄说得极是,修行才是我等修行者的正道。现在我才是幡然醒悟,要把修行和画画提上日程了。不过我晚上是没空的,妮儿还在等着我呢……”吴子道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出最后一句,果不其然引起了另外二人的鄙视相对。
吴子安没有管吴子道的小心思,他皱眉说:“都元气盛行大半载了,你们还是尽快突破到致知境吧,且不说道境,我到现在都没摸到。需要什么灵材,都去家中申请,这个节骨眼,应该不会阻拦你们。只是,不知库存还是否充盈。虽然有诸多的供奉,但架不住吴家的家大业大,人口众多。”
吴家目前在世人前面露面较频繁的就是吴家三子,他们也是率先到长安刷脸的一批。
但是除了他们,吴家子弟还有许多,有比他们优秀的,也有比他们弱的。
吴家以代分人,他们是“子”代的年轻人,最小的十六岁,最大的二十六。
吴子煜虽然神色轻松,但一提及这种涉及他们安身立命根本的话题,心中还是极为看重的。他冷笑道:“有子安兄在,谁敢拦,就杀了谁便是。”
吴子道笑着赞同。
吴子安轻轻皱眉,没有说话,半晌只是说了句:“下面,就看那许云深如何应对了。”
……
现在许云深正在住处手把手教杜四怎么料理菜田。
幸好杜四不是刚刚退伍的那时候,有了一段生活的经验,对这些琐碎的知识接受得也颇为耐心。
“这种菜,你需要每日午后一点浇水,只有那时候可以。不然要么涝死,要么旱死。它极为娇气,一旦有杂草的苗,就要拔掉,免得抢了它生长的营养。如此种种下来,它才能长势喜人。根茎粗壮,长出的叶子肥硕可口。价格也颇为不菲,是普通蔬菜的三十倍贵,一般都是有钱人家才能吃得起。”许云深指着菜田中的一株蔬菜,缓缓说道。
外界的纷争仿佛与这里无关,一派宁静祥和的样子。
“许云深你个蛮族,XX了个XX,不要XXXXX!……”一串叫骂声从外面传来,因为远,声音也不是很大,不过在宁静的场景下,听得很清楚。
杜四不由看了许云深一眼,见他表情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他顿时明了许云深的养气功夫已经到达了一定的层次,不由肃然起敬。
先前杜四记下的要点是理论知识,现在是在实践。
不过他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迟疑问道:“这土地生机如此旺盛,是否可以让其自行生长……那样也会轻松许多。”
许云深营造的高人外表顿时一去无踪,他瞪大眼睛,张大了嘴,一拍脑袋,恼道:“我怎么先前没想到?”
“要不咱试试?”许云深挑了一片很普通的蔬菜,决定一段时间不管它们,看看长势如何。
这种蔬菜生长周期短,在这片生机盎然的土地上就更短。
大约半个月便能收获一拨。
也就是说,是否有成效,半个月就知道了。
“许云深在吗?”门口一个身披甲胄的人,探头询问。
许云深叹了口气,站起来,冲那人点点头道:“我就是。”
“你涉嫌通敌,与我去刑部走一遭吧。”那人也挺放松,没想往常执行任务那样如临大敌。因为他事先也得到过消息,知道这里是个什么样的主。
许云深点点头,回头冲杜四说了句:“更多的我来不及带你实践了,你摸索着来,也不难,只要别等我回来的时候,一看都死完就行。”
杜四有些紧张,虽然他相信许云深不是蛮族,但有些事情不是相信就可以成真的。万一他是呢?那现在便是永别了。
其实也是因为许云深没和杜四细说这方面的事,也没和杜四说他与陈言的计划。
杜四喉头上下动一下,依旧是蹲着,回了许云深一句:“你放心走吧,这里我都照顾着。”
走到院门口的许云深一个踉跄,回头瞪他一眼。
“这说的,怎么像永别一样?”许云深嘟囔着带上了兵士递来的枷锁,出了院门。发现门外已经无声地列着一个百人的队伍,排着队伍,堵满了建筑间的道路。
远处有百姓在拍手叫好。
许云深无奈地耸耸肩,转头跟旁边押解他的人聊了起来:“兄弟你是兵部的么?”
小兵点点头。
“工资怎么样啊?和军中待遇有什么区别?”许云深一般不问,一问就和钱有关。
然而男不问工资,女不问女重。
小兵抿了下嘴,没有说话。
许云深觉得自己戳中了他的痛处,于是急忙补救道:“没事的,这次任务下来,应该会有不少奖金。况且,如果实在干不下去,你就来找我,我给你安排活。正好院子里的菜田还缺一个搭把手的。”
两个人,那他自己就不用动手,天天只要看一看菜田就行了。许云深不由美滋滋地想着。
小兵觉得自己被羞辱了,脸憋得有些红,但是职业素养让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乱动。
正好许云深走得慢了点,没跟上大部队的速度,他像是找到了报复的空隙。
小兵嘴上说着:“走快点!”
然后用力一推许云深,在那一瞬间,他好像幼时推比人大的石头那样无力。
接着自己往后倒去……
“年轻人啊,不要动手动脚的,我们还不熟呢。”许云深抠了抠鼻子。
一个小兵的人生,从此蒙上了阴影。
自此以后,但凡和押解有关的任务,他都不碰。
很快,许云深被押到了刑部总部,是在皇宫的外朝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