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很忙。
我也很忙。
忙得没时间大婚没时间洞房,更没时间去悲伤。
自从我走后,前线战局一直处于劣势,王恢淮水之战溃败,二十万大军仅余七千,如今待诏荥阳;严助投敌会稽失陷;雎阳一路十五万大军中途中了叛军埋伏,死伤无数,车骑将军李息以身殉国;同行的东方朔被捕后被解往雎阳,劝降刘襄不果,被立杀杖下;如今叛军集结四十万大军已将荥阳围成了铁桶,人家有枪有炮,这些天来数次强攻,仗打得十分惨烈,汉军损伤惨重。也多亏了窦婴经验老到,死守荥阳,一时还不致有破城之危,但长此下去,荥阳失守是迟早的事。
告急的消息不断,刘彻焦头烂额,与几个内阁重臣昼夜呆在宣室,与我见面的次数有限。这样正中我下怀,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办。
“我不管是卫青或是别的什么人都好,联络到他,告诉他我要叛军兵工厂的详细位置,要他想尽办法一定要弄到。”
结果韩嫣告诉我,这件事儿一早刘彻交待去办了,不过目前还没回音。
差人去了辟谷,我还记得那里有石油。在保障生命安全的前提下,让他们能弄多少弄多少,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到它。
回京的第二天见了爱徒小霍,卫青出事后,卫氏一门并未因此受到牵连,小霍一直住在肖刘馆学习军事,我回来后,便象跟屁虫一样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跟我一起住进了考工室。
情况如此紧急,想制造枪械武器已不可能,但是简单的武器还是可以————比如地雷,手雷!我拿出八年抗日三年抗战的精神,那个时候的战士可以自制土枪土炮土地雷土手榴弹炸药包,我也可以。
上报皇帝将韩嫣专门拨来归我使唤,四处搜集材料,三天之内造出了火药。第七天,汉代第一枚手榴弹诞生,同一天夜里,地雷问世。期间小霍一直跟在我身边,全程见证了新式武器诞生的全过程。
皇帝对于我的工作倾全力支持,考工室不断扩大,人员暴增,以轮班制的方式投入生产,相信不出一个月,便能成批地运上前线。
所以我暗自祈祷,荥阳保卫战打得越久越好,拖得越久,就越会为我们赢得更多的时间。
半个月后的晚上,体力透支的我回到未央宫,安排小霍在偏殿住下。回到寝宫,见到了刘彻,他躺在金华殿我的床塌上睡着了。
我轻轻坐在塌边,静静地瞅着他沉睡的面容……
他的双眉紧皱着,眉宇间一个好大的“川”字。黑了,也廋了,嘴角紧紧抿着,显露出倔强的神情。
有点心酸,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出现,他会好端端地当他的汉武大帝,也不会平白无故受这份儿罪,
想起很多往事,想的全是他的好处。虽然一直以来在我眼中他都是个压迫者,按照个人的意愿逼我做些本非我情愿的事,包括逼我当官,逼我入宫,利用我的智力压榨我的体力,又处处防着我,事事骗着我,偷我的和田玉并千方百计要我成为三千美女中的一个。但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有真正害过我,除了蹲牢狱受鞭笞之外,更多的是他对我的宠幸与纵容,面对我的坚持与固执,最后让步的总是他。就连这次如此严重的叛乱,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直到今天为止,他没说过一句重话,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那些熏天的气势,恃强的手段,不过是帝王惯用的方式而已。我自己清楚,他对我的用心就算没有一百,七十总还是有的,别说对于皇帝,就算是普通人,这已经难得可贵了。
只是那个时候我满脑子满心只有晏七行,就算看得到,也故意忽略掉了。现在晏七行给了我当头一棒,再想起这些往事,又是愧疚,又是感激。
看得见远处看不见近处,只因为距离产生美。人啊,有时候就是这么犯贱。
“希望能帮到你,还你的情。”我轻声说。
轻悄悄地和衣躺到他身边,很自然,并不觉得尴尬,也不再有抗拒的心,因为现在我是他的皇后————虽然只是有名无实的皇后。
睏过了劲儿反而一点睡意也没有,瞪着高高的天花板发呆,思绪飘向这场输赢未定的战争。其实有个更好的方法,不用打仗就可以还原历史,拿到和田玉后,我可以跑得远远的躲起来等那一天来到,然后将一切复原。但是我不能那么做。
出于对晏七行的愤怒还是对刘彻的愧疚,我不敢深思,深恐挖掘出内心的丑陋与阴暗,最后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就让我找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吧,或者这并非是借口,而是我原本的初衷和选择。仔细想想看,如果没有晏七行,我会怎么做?
为了与刘彻的情谊,为了大汉民族,更为了归正历史,去做我能做的、该做的,这才是刘丹当尽的本份。会稽之行虽然换得一身伤痛,却把这个原本的方向坚定了。
我很想看看,他们真的能把天给翻过来?!
隔着衣服,摸着贴身藏着的和田玉,心里很安静。哪儿来归哪去,毕竟这里不是我的地方,老天跟我开了个大大的玩笑之后,终于向我开启了回家之门。
至于刘彻,这个男人,注定我要辜负他。原谅我,我不能把从别的男人那儿受到的伤害,转嫁到另一个男人的身上,尤其是一个拿真心待我的男人。即使是弥补空虚妄想安慰,也是极其卑劣的。我的爱情已经失败了,人格不能失败。不能自欺,更不能欺人,不然,我会更加对不起眼前这个男人。
但是……我心里嘲笑自己:你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高尚,最后你还不是利用那个约定得回了和田玉?不过,等回去我的世界,这个时代将不会留下任何我来过的痕迹;这个男人,也不会有任何关于我的记忆,他不认识我没见过我,反倒好。就像我巴不得没认识过晏七行一样。
这也是结局,而且将是最好的结局。
“回来了。”耳边传来沙哑的嗓音,他醒了。
我下意识地伸手拍拍他,话里带着怜惜:“再睡会儿吧,你太累了。”
他“嗯”了一声,反手抱住我,把脸埋进我的颈窝处,深吸一口气睡意朦胧地说:“想跟你说说话。”
“你现在需要睡眠。”我哄着他。“快睡吧,我陪你。”
他偎在我怀里,闭着眼睛,轻声说:“四十万大军的新统帅,你可知是谁?”
我心头一震,他这么问,难道……“晏七行?”
刘彻叹息一声算是默认。
“你见过他了。”他终于提及那件事,随即苦笑,似乎在怪自己到底还是沉不住气。
“是。”我坦然承认。“我们彻底闹翻了。”
刘彻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因为我?”
我简单地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哪好意思跟他说我被人甩了啊,我那仅剩的自尊心啊。
“唉。”刘彻又叹一口气。“想不到他居然是丹心墀主人。”
不想谈他,我转移了话题:“荥阳怎么样,守不守得住?”
他好半天没说话,估计形势不太乐观。
“朕要亲征。”他坐起身来,在昏黄的烛火下凝视着我。
我吓了一跳,也坐起来:“开玩笑吧,您?”
现在看清楚了,刘彻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神色严肃无比:“韩安国派去的援军被阻在三崖口前进不得,窦婴只得孤军奋战,照此下去,荥阳陷落不过迟早。朕决定亲自带兵驰援荥阳,与叛军决一死战。”
他一定是脑壳发昏了。
“绝对不行!”我一跃下床断然否决。“你是大汉皇帝不能轻易冒险,何况事情还没严重到那种地步。虽然我们暂时处于下风,但有你坐镇长安,就算战至一兵一卒,只要你在,大汉就在。可一旦上了战场,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万一你有个什么闪失,咱们大汉就算完了,你不能去。”
听我这么说,刘彻泛着血丝的眼睛亮了亮,转瞬布满了笑意,问:“你是因担心我而担心我,还是因担心大汉国担心我?”
“有差别吗?你就是大汉国,大汉国就是你。”我避开他别有用心的问题。“总之亲征的事我绝不赞成。朝中又不是没人了,干吗要你亲自去啊?”
来不及发表自己的见解,卢光匆匆来报:“陛下,韩大人急报,请陛下移驾宣室。”
刘彻想了想,拉着我手说:“跟朕一起去。”
荥阳失守了。
城墙经炮火多次打击,几次炸开缺口,几次被守军用石头与泥土包堵住,虽然勉强支撑,到底防守脆弱,全凭城上官兵拼死抵抗,付出极大的伤亡代价,挡住了叛军一次次的进攻。三天前开始,晏七行动用了三分之二的兵力对城墙坚固度最弱的荥阳城东城门进行不间歇的攻击。
守军坚持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凌晨,在巨大的炮火压力下,先前几次被突破的缺口全被炸开,叛军仗着火炮利箭的掩护,杀进了荥阳城。
窦婴见大势已去,万般无奈之下,坚壁清野,将所有的粮仓付之一炬,与叛军殊死鏖战,最后由西门突围而出。在三崖口碰到堵截援军的叛军部队,又大打了一仗,与援军汇合,败退刘阳,刘彻想在荥阳决战的战略以失败告终。不过在那么强大的压力下居然坚守了半个多月,窦婴也算厉害,姜还是老的辣。
宣室内,面对这个坏消息,一个个朝廷重臣眉头深锁,惴惴不安。
越过刘阳,就是长安了。叛军已经直指大汉中枢。
韩安国的军报上说,已经做好一切准备,重新布署战局,绝不会让刘阳落入敌人手里。但这种空头支票实在不能尽信,目前最重要的是在危机之中寻找转机。从前看三国演义对诸葛亮佩服的五体投地,觉得只要他一皱眉头计上心来,什么战事都能稳操胜券。但经历真实的战事才发现,谋略这个东西,如果没有实力作基础,它就没有任何用武之地。钱、兵力、武器、准确的情报及谋略,永远是战争的主题。
而我们,差只差在武器上。
武器,武器……
皇帝跟朝臣们围着军事地图对于韩安国的新战略各抒己见,我这个门外汉根本插不上口,只有听的份儿。正谈着,韩嫣行色匆匆地从外面进来,伏在刘彻耳边说了什么,刘彻听了一脸喜色,望向我。
韩嫣得意地说:“皇后娘娘,臣报您个天大的好消息。”
果然是天大的好消息,那个甭管是不是卫青的卧底,竟然真的将叛军兵工厂的详细地址弄来了————寿春、淮阴、颖阳。如今这三处都在叛军势力范围内,其中以寿春的规模最大。
我对汉朝的疆域不熟,完全靠韩嫣的讲解,看不出这小子还有些军事头脑,讲起的地形要略来头头是道,加上情报上得来的各城的兵力布署,加上刘阳方面的情况,初步做了如下计划:
支持韩安国的布署:大会战地点重新设定在刘阳。窦婴与王恢均兵力,一个驻扎刘阳正侧前方的巩县,此为叛军进攻刘阳必经之路。另派一路军在大峪设伏,饲机而动。刘阳战事一定,若成,则全盘扭转战局;若败,则全线退到武关,力保长安,以图后事。王恢率兵南下淮水,再度全力出击绝叛军粮道。
端掉叛军兵工厂。寿春是叛军势力中心,先弃之不顾,重点放在淮阴与颖阳,淮阴兵力较弱,遣舟师沿淮水南下佯攻淮泗,同时另派精锐暗渡陈仓设法进入淮阴城,不惜一切代价炸毁兵工厂及军火库。另一个离长安最近,戒备最严,预计只能强攻,即便强攻不下,也可借此吸引晏七行军部分军力,减轻刘阳的压力。若汉军行动迅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配以新制火药利器,颖阳未必不克。当然如能智取更好,这就看带兵将领的头脑了。
韩嫣领了淮阴的差事,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我心里一动,想到那些石油,一个主意渐渐在心底形成。
不顾大臣们的劝阻,刘彻执意要亲征刘阳。把亲征的理由说得冠冕堂皇,眼神儿却不知不觉地向我这边儿瞟,瞟得我疑窦丛生。瞧他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说什么鼓励士气,根本就是想去打仗,或者,还有晏七行的原因?不会的,我暗暗摇头。身为皇帝,不可能这么任性。
最后,大臣们还是拗不过皇帝,屈服了。
回到金华殿,刘彻为即将来临的大战而兴奋着,连憔悴的脸孔看起来都有了光彩。
我兜儿头泼盆冷水说:“陛下,无论如何,你不能去刘阳。”
“朕意已决,不必多言。”他拿出皇帝的派头来压我。
我耐心地劝着他:“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你真的不能去。俗话不是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嘛。”
他扭过头来看着我,又是奇怪的眼神儿。要糟!
果然,下一秒他就冷下脸来说:“你,不想朕跟晏七行对敌?”翻脸还真比翻书还快。
我翻了下白眼讥诮道:“想,我就是特虚荣一女的,特想有男人为我打个头破血流,那才能证明我的魅力不是?好心赚个驴肝肺。去吧去吧,我还不拦着您了。”
从来没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冷不丁儿地被一顿抢白,再加大半听不懂,刘彻有些发怔。
我苦笑一下,缓和了口气说:“对不起,我是心里着急。这件事搞成这样,我要负大部分责任,与其让陛下冒险,还不如我去收拾这个烂摊子。”
说着心里火热起来,几步走到他身旁热切地说:“陛下,我去吧,不就是鼓励士气吗?我是大汉皇后,我替您去不是一样吗?”
“不行。”这次换他断然否决。
“为什么?”我提高了声音。“要说打仗,我比陛下有经验,而且论武功身手,整个大汉国也是数一数二,更重要的是,我懂得怎么随机应变地使用新式武器。这样看来还真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了。陛下,我去吧。”
刘彻望着我面沉似水,目光闪烁不定。
“不要想他。”我垮下脸来。
刘彻拧起眉:“你知道朕在想何人?”
“不就晏七行吗?”我转身坐到床塌上,心里赌得慌。“陛下是担心我对他旧情难忘下不去手,还是怕我临阵倒戈助纣为虐?”
“你会吗?”他认真的问。
“不会。”我很肯定,直视着他的眼睛,想让他看到我的真诚。
叹了口气,他坐到我身边,脸有点发红,吞吞吐吐地说:“总之,朕……不愿你们再见。”
原来是在吃醋!
我不由失笑,拉住他的手,信誓旦旦地说:“那这样,我保证不跟他见面。”
沉吟片刻,他说:“既然如此,好,朕准你随朕亲征!”
看来他就是铁了心要上战场了。
我自然是反对到底,苦苦相劝,无效。
不过我也不担心,就算我劝不了他,还有一个人————嘿嘿,天底下若还有一个能制住他的人,非王娡莫属了。
公元一三三年七月初一,大汉皇后代表伟大的皇帝陛下,增兵十万,御驾亲征刘阳!
烈日炎炎,碧空如洗。
校军场盔甲层层,兵戟森冷,晃亮人的眼睛。刘彻一身戎装,目光威严,祭罢上苍再行点将。中军大将军由中郎将唐蒙出任,我代表皇帝出征,领监军职。
猎猎战旗翻卷飘扬,铮铮宣言动魄惊心。
十万铁骑中一位带着青铜面具的将领,还有一个骑着汗血宝马的小孩儿。青铜面具是履行不见面的承诺,小P孩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黏上的。刘彻苦笑着说早知此法可行,他也效法之,可惜有人早他一步,他的母亲王太后,所以屈服的人是他。
我与小霍两个从头到脚一身戎装,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在点将台誓师之后,滚滚铁蹄声中,东出长安!
马上回首长安,高高的城门楼上隐见刘彻伫立凝望的身影……其实我心里清楚,这次他肯让我出征,除了激励士气之外,多少带有考验之类的性质:他想知道我是否真的肯为了他、为了大汉而不徇旧情,甚至与心爱的男人战场交锋。不过我还是很感激他,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他选择信任我并委以重任,需要相当大的勇气。
监军,相当于军师,“运筹与方寸之间,决胜于千里之外”,嘿嘿,那是张良不是我。不过,也许有幸,能拜张良作师傅呢。
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
十万铁骑气势磅礴,逶迤蜿蜒一眼看不到尾,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奔腾如狂暴的巨龙,卷起漫天烟尘,迅速向刘阳开拔。
要上战场了,要打仗了,而对手是他!
强行压下那股突涌上来的悲伤,我抖动缰绳,随着汹涌如潮的大军迎向将来的结局。
刘阳城山雨欲来的形势,并未因多出十万大军外加一个皇后而有所改变。唯一让我觉得自己还有用处的是,皇后的到来的确鼓舞了士气。
弹药送上了前线,随去的还有两千名精于弹药使用的战士,他们要承担教练任务。
之后的三天,每天我都会到战士们中间去,名符其实地履行着监军的义务,巡查监督之余跟战士们打成一片,关心他们的起居饮食及演习操练。以一国皇后之尊这么礼贤下士,无形中提高了军队的凝聚力。
韩安国对于我带来的东西十分感兴趣,但为免浪费资源,大家训练的时候都不能用真的弹药,而只有重量相等的木棒代替。战士们亲眼看见那不起眼的手榴弹、地雷的威力后,士气空前高涨,更对于平时拿着木棍练习投掷这种看起来十分滑稽的操练充满了热情,各个争先恐后,比谁掷得更远。
荥阳陷落,晏七行整饬军队后,竟迟迟未向刘阳进犯,好像特意留给我们时间来备战一样,但是战争如此的残酷,这种设想当然不会成立。韩安国派人前往王恢与窦婴处,要他们密切观察敌情,小心敌人的突然袭击。(韩安国这个人,照史书上的记载,真的很不让人喜欢。可是这次来刘阳,亲眼看见他的能力智慧确有过人之处,并且凡事亲力亲为,饮食起居跟将士们完全一样,治军严谨直逼细枊军,对他的印象就此改观。)
结果当天晚上,叛军果然突袭而至,幸好窦婴早作好了准备,设在大峪的伏兵尽出,利用滚石、木头、火箭成功反偷袭,撤退到巩县。这是开战以来汉军第一次胜利,虽然只是小胜,但却大大激励了士气,让大家看到有着火枪火炮装备精良的叛军,并非战无不胜的神话。
古代的通讯不发达,别的战区战况如何我们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得知,常常是仗打完三四天后,这边能得到战报就不错了。刘阳与巩县军营距离较近,接到战报也是第二天的事。而一天之后,叛军的先锋部队进攻巩县,领军的是雷被。
这一次,送上去的弹药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一直以来叛军依仗火炮的优势,攻城掠地虽说不上如探囊取物,可最后总是一边倒,这次在小小的巩县居然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窦婴居然利用甩石机那种远距离重投设备,把炸药包投到了攻城敌军中,再加上手雷手榴弹,叛军猝不及防立刻陷入混乱,窦婴乘机出击,大败雷被军。叛军损失七千余人马,伤者不计其数。
回过味儿来的雷被不甘心失败,重整旗鼓再战巩县,浴血奋战三个时辰,终于将巩县拿下,待他们全部进城后,迎接他们的是一座空城和惊天动地的巨响。叛军前锋部队全部葬身于地雷阵里。随之化为飞灰的,还有十几个负责操控地雷引擎的汉军战士。
巩县大捷振奋了整个大汉军队的士气,一扫往日的悲观颓唐,连暮气沉沉的朝堂也似乎拨云见日,刘彻的嘉奖令中都带着喜气。
我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因为出其不意才能侥胜。如今自家家底都亮了出来,也就失去了优势,以后的战争将更残酷。
吃了败仗的晏七行部连续几日不见动静,我们也在整饬军队。前方战云密布,后方也没闲着,新出炉的弹药源源不断地送过来,为刘阳的大会战作准备。
夜深人静,我辗转难眠。
算着日子,开战一个多月了。还有两个月,还有两个月就是来汉朝第四年,我,将迎来第三个中秋。
只怕也是最后一个中秋。
希望这个中秋,会有圆圆的月亮,晴朗的天空。
正想着心事,有士兵送来一个小小锦帛,说有人在城外求见皇后娘娘。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字:故人来访,请赐见。落款是赵敏。
这个赵敏还真是神出鬼没。
上次别后,不知她做了决定没有。是远走他乡还是重回爱人身旁?
这么敏感的时候找我,不可不防。
换了身便服去城楼。刘阳城守备森严,守望的战士们个个精神抖擞,丝毫不见倦怠,看见我,沿途纷纷见礼。
“参见皇后娘娘。”拐弯处的守卫居然是小霍,手上拿着比他还高的战戟,小脸儿绷得紧紧的,倒也象模象样。我习惯性地抬手去揉他的头,却摸到冰冷的头盔,不觉一阵怅然。
“累吗?”我问他。
小霍坚定地摇摇头:“回娘娘,卑职不累。”
黑夜中他的眼睛亮得象星星,充满了热情和期待————对战斗的热情和期待。差点忘了,他本来就是将星,一生只为一件事也只做一件事,就是战争。
夜风凛凛,城楼明灯高悬。借着灯火向下看,赵敏单人独骑正仰头向上观望。看见我,脸上露出笑容。
“让她进来。”我说。
菜色清新,酒香四溢,两个曾是朋友又是情敌,现在也搞不清楚是敌是友的女人,俱怀豪情,连干三杯。
喝了酒,自然少不了缅怀往事。
“记得刚见你时,你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不知不觉已经长大了。”我望着她清秀的面容说。数日不见她明显消瘦,这是个适合减肥的季节。
“其实当时我已经十八岁。”她有点不好意思。“十五岁的小姑娘,似乎更能取信于人。”
怔忡之后,我苦笑:“连这个也骗我?”
她微微一笑说:“现在丹哥儿该知道,我是天生的骗徒罢。”
我大笑:“那么这次来,打算骗我什么呢?”
她脸上的笑意加深,忽然神秘兮兮地反问我:“想不想知道最大的欺骗是什么?”
我诧异地反手指自己:“我?”
她点点头。
我笑说:“我想对于女人来说,最大的欺骗莫过于感情的欺骗。你骗了我的感情么?幸好我不是同性恋。”
“同性恋是什么?”她不解地问。
“龙阳之癖。”这下总听懂了吧。
赵敏失笑。好半晌说:“若丹哥儿你是男子,或许我会喜欢上你。”
“呜,你还是不要喜欢我的好。”我大摇其头。“我这个人,平时没什么,绝情起来比灭绝师太还绝,不好托付终身的。”
“所以你索性绝情到底,回来做刘彻的皇后?”她的话锋一下子锐利起来。“你想报复他?”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我们今天只谈友情好不好?其它的事我不想提。”我正夹起食物,一霎时没了胃口。“如果你来是另有目的,对不起,这杯酒,就当是我送客。”拿起酒盏一饮而尽。
赵敏怔怔地看着我,眼圈儿一红,似乎有满腹委屈无处发泄,给自己倒了盏酒,一股脑儿吞下肚去。看她拿酒盏的姿势,似乎老喝酒的样子。
“我有话说。”她说。
“话在酒中。”我说。
于是两个人都不说话,你一盏我一盏地喝酒,酒是米酒,本不醉人,喝多了也只是脸孔红一些,眼神朦胧一些。
“我回去了。”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却听得明白,心里开始不舒服。
“我钦佩你。”又是一句,我照样听得明白,却更不舒服。
“也可怜你。”虽然刺耳,但我以为自己还是很明白,所以非常恼火。
“因为你被骗了。”她直视着我的眼睛,眼神儿很古怪,有些怜悯,也有些伤心。
忍无可忍,我“砰”地把酒盏放下,毫无风度地向城外一指说:“恕不远送。”起身就走。
“丹哥儿。”她叫了一声,忽然伏在案上放声痛哭。
我这人最见不得眼泪,尤其是女人的眼泪,一时慌了手脚,只好回她身边连声安慰:“你搞什么?没事儿哭什么啊?受什么委屈了?受委屈了告诉姐姐,姐姐替你出气。”
赵敏眼泪鼻涕一起下,一把抓住我的手叫道:“不要跟他作对了,算我求你,不要再跟他作对。”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从头凉到脚,凉透了心,以至于说出话来都凉凉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原来是替他抱不平。都说了不要提这些事,是不是非得要我不好受你才舒服?”
“他会死的。”赵敏声嘶力竭地叫出来。“而你一定会后悔。”
“他想死没人拦着尽管到一边儿死去,就算后悔,我也绝不后悔。”我火冒三丈口气强硬刻薄。从开战到现在明明是他一路领先大占上风,谁死也轮不到他呀。替一个胜利者跑我这儿来求情,这女人是昏了头吧。
赵敏倒吸一口冷气,说:“你真这般绝情?”
面对她的指责我真是哭笑不得,生气地说:“小姐你搞清楚好不好。绝情的是他不是我。我,只是做我该做的。等我把人情债还了,拍拍屁股走人,从此山水不相逢,乐得清净。”
压了压火,一屁股坐在案旁,叹口气说:“那死家伙搞得我伤身又伤心,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你就让我消停点儿吧。想多坐一会儿就多喝酒少说话。实在想说,说些有趣的话题,否则免开尊口。”
赵敏抹了把泪说:“好……就讲我姐姐的故事给你听。”
我仰天叹气,说实话真不想听,现在哪有听故事的心情?但是,看她泪痕未干的样子,唉,“不谈政治,不谈战争,不谈敏感问题。”管她有什么目的,勉为其难,听吧。
喝了口酒,她的脸孔越发红艳如霞,缓缓说道:“我十二岁时,姐姐带我正式加入丹心墀。我姐姐是个极美的人,跟我最是亲近,我们无话不谈。有一天她告诉我,她见到主人了。我们主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出现时戴着面具,从来无人得见他的真容。姐姐机缘巧合,竟然看见主人的脸,她真的很兴奋……后来,她告诉我,她喜欢上主人。”
“意料之中。”我举起盏来心里暗暗嘀咕着。女下属爱上男上司,老掉牙的桥段了。
女人,说来说去还不就那点儿破事儿?烦,特烦,烦透了“爱情”这两个字,因为它我遍体鳞伤,独自在夜里象野兽一样TS伤口,到现在还没结疵,一碰就痛得要死。爱情,切,根本就是杀人的最好利器,比什么现代化武器厉害多了,不知道是谁发明的,真是害死人不偿命。
烦躁地抓抓头发,唉,最近真的是,怨毒的心态要不得,因为一个臭男人,因为一次失恋性情大变,不值得呀不值得。值得的人不会叫你伤心,叫你伤心的人,根本不值得。现代人的经典之语,深获我心啊。
胡思乱想之余,根本没听见赵敏接下来又说什么,直到她捅我一下,我回过神儿来茫然望着她:“啊?你说什么?”
她哀怨地注视着我:“丹哥儿不想知道是哪位主人么?”
我说:“最好不要是晏七行。”
她好奇地问:“却是为何?”
我指指自己再指指她,苦笑道:“我,你,再加一个她,世界上没男人了么?”
赵敏定定地注视着我,略带酒意的眼睛泛着妩媚,红艳艳的脸孔象盛放的玫瑰,在灯下鲜艳欲滴。
得!我翻了下白眼。
“姐姐原本性情豁达活泼,但自从喜欢上主人之后,她变得沉默寡言。因为她无法常常见到主人,而她的心事,主人自然亦无从得知。”
世上最痛苦又最甜蜜的事,莫过于暗恋,这一点我深有体会。我的第一次恋爱,也是永远也无法说出来的甜与痛。
有些惭愧,因为他——萧剑,这一年来,我几乎不曾想起他。在认定不可能再见之后,我们竟然将再度重逢。也不知老天爷是不是故意在耍我。
神游太虚之际,耳中听着赵敏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往事。无非是小儿女情怀啦,暗恋的悲喜啦,每次见面时的情形啦……看来她姐妹俩的感情还真好,好到所有的情形赵敏娓娓谈来详细得不得了。
我听着听着,心里开始发酵,一点一点地变酸。
听意思晏七行对赵敏的姐姐……噢,叫做赵秀竹,(名字比秀娇雅致多了)并非没有情意,毕竟是第一个看到他真面目的女人,既然不舍得杀,就难免会有异样的感觉,不过可惜的是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始终处于暧昧难明的阶段,还来不及向前发展,秀竹就死了。
“为了取信汉廷,另一位主人扶雍大人暗中帮助主人缉拿案犯,甚至故意向外泄漏丹心墀机密,引绣衣使者前来清剿,主人藉此屡获功勋,扶摇直上官运亨通……”她苦笑起来,说不下去。
“哪知道,却是踏着你们丹心墀许多手足兄弟的尸体,一路高升。你想说的是这个吧。”我拉长了脸眯细了眼,轻声冷笑。在组织这么多年什么事儿没见过,意料中事,很合常理。但靠出卖自己人获取利益,恰恰是我痛恨的。
我爱上的到底是个什么人?禁不住再问自己。而一肚子醋酸迅速挥发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被腐蚀掉的大洞。
他不会连一心一意爱着自己的女人也出卖吧。
赵敏继续讲故事:“五年前,丹心墀再次遭到汉廷的围剿,自然,这也是事先的安排。那一次伤亡极小,但死的,全是丹心墀内的要紧人物。我不明白扶雍大人为何这样做,或者这些要紧的人物起了异心?真的不清楚。我姐姐也是在那一次,她替受伤的扶雍大人挡了一剑,重伤不治而亡。”
她扯起嘴角笑了笑:“姐姐以为自己舍命相救的是心爱的人,哪知刺她一剑的那个才是。她并不知道这一切是假的,主人那一剑绝不会取扶雍大人的性命,可是姐姐却突然闯出来,硬撞到剑尖上。扶雍大人也算仁至义尽,拖着受伤的身体竭尽全力想救回她一命,可惜还是无力回天。”
“都面对面了,她竟然不知道晏七行就是她所爱的丹心墀主人吗?”这个不合理。
“中剑时,她才发现刺她一剑的居然是自己深爱的人,可知当时会何等的震惊……”她形容惨淡,犹有戚戚焉。“姐姐临走前,跟我说了许多话,但有句话她重复了三次:不要报仇!我想那时她已经明白其中奥妙,而我却直到近日才知道。”
死了都要爱,真是纯粹!我比不上她。虽然不能赞同这种方式,但却尊重。对这个女子,不觉生出些许敬意。
“丹哥儿,你可知我为何会爱上主人?”说到“爱”字时,她的神色黯淡,眼中的光芒似乎也减弱了。
“你姐姐临终托孤,要你代替她永远爱他,永远照顾他。”用词不准,但我的直觉很准,只是用不到晏七行身上。
果然,赵敏露出惊叹的神情,随即笑了笑,狠灌了一口酒说:“我常想,你是不是神仙?”
我慢悠悠地说:“我却在想,你是不是真的爱晏七行,还是为了你姐姐的托付?”
赵敏怔了怔,迅速垂下头去。
“不过我不明白,你怎么知道你姐姐爱的那个是晏七行而不是扶雍,在此之前,你不是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丹心墀有两个主人不是吗?”
赵敏微叹一声,说:“我姐姐的乳名叫小竹,除我之外,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如此称呼她。起事之时,两位主人俱以真面目示人,看到我后主人说:你跟小竹长得真像。”
停顿一下,她的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你可知我当时的心情?她是杀死我姐姐的仇人,更是姐姐深爱的人,我能怎么做?”
我说:“怎么做都是错,只好一走了之。”最简单最不负责任的方法,古今人人都会。
晏七行一定看出她内心的痛苦挣扎,于是派了一个差事,叫她还琴给我,借此给她时间作决定。
这么周到体贴,是出于对姐姐的内疚,还是对妹妹有意?
不确定了。
自从我们翻脸,准确地说从四方镇开始,我就丧失了对晏七行心理活动的掌握能力。把他往坏处想吧,恐怕自己角度不对心思阴暗:把他往好处想吧,又觉得太抬举他。总之三个字:不确定。
“可是最终我还是回去到主人身边。”说这话时,赵敏神情很坦然,尽管面对着我……这个前“大”老婆,居然没半分忸怩。“你问我是因为姐姐的托付,还是真心喜欢他,我可以回答你,我,是真心喜欢他。我错了吗?”
说完,她静静地望着我,留心观察我的反应。可是希望看到我什么反应呢?嫉妒?伤心?愤怒?
“我尊重你的选择。”这是真心话。“每个人都有权选择他想选择的道路,不管是感情,还是事业。晏七行把复仇将作一生的事业,所以他放弃所有一切,选择复仇;而你跟他恰恰相反,放弃报仇,选择感情。其实不存在对与错的问题,这是选择的问题,单看在他心中,什么才是最重要。”
赵敏问我:“你呢?知道你不喜欢我提及你的事,但我真的想知道,什么对你最重要?”
我不想回答,但是有些东西需要渲泄、需要有人来听我倾诉。
“这个问题好复杂。”我苦笑。“说实话在此之前,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曾经以为感情对我最重要,所以我放弃自己的原则,去原谅他对我做的一切,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但是我错了,不只是因为他欺骗我,利用我。我也承认,这让我觉得很受伤。可最大的原因是我过不去自己这一关,这一点相信晏七行与扶雍比我看得更加清楚,即便没有他欺骗我利用我的事,我们最终也会分手。因为我改变不了他,他也改变不了我,也不会有什么办法使我们彼此迁就。什么对我最重要?离开晏七行后我才明白,原来不是感情也不是事业,我想良心对我最重要,不管作什么样的选择,我都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虽然这个良心也不一定是善恶对错的标准,但却是我做人的底线,越过这个底线,我会痛苦,身边的人也会痛苦。”
“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赵敏若有所思地。“什么是原则,什么是底线?我不明其义。但我懂得良心,你嫁给刘彻,与从前的夫君为敌,这样就对得起你的良心?”
“这个问题也曾困扰了我许久,因为它真的很有因爱成恨的倾向。而且我也不否认,的确是有这种阴暗的心理在内。但是它不是决定因素……如果我跟晏七行不是夫妻关系,你猜我会怎么样?”我问她,也问自己。
赵敏怔了怔,沉声说:“无须选择,一定帮刘彻。”
“而不论我是不是嫁给他,是不是大汉皇后。因为根本不存在选择问题,而是理所当然这样做。”我补充道。“这个就是我思考之后的结论。而且,我并不想作皇后,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会选择离开。”
赵敏愕然:“若然如此,你岂不是在欺骗刘彻?岂不又违背你的良心?”这话分明暗含讥讽,但我不在意。
“我说过,我的良心并不是善恶对错的标准,只是我自己的标准而已。”我自嘲地一笑。“人性当中根本没有绝对的善和绝对的恶,我的标准也只不过这么高。在不构成重大危害的情况下,允许自己撒个小谎,出点小错,当然我不敢保证小谎会不会变成大谎,小错会不会酿成大祸。我说的是我的初衷。哼……听起来很虚伪是不是?但是没办法,这是我真实的心意。”
而且这个谎言对于刘彻来说,绝对构不成伤害!因为它会随着我的离去,变成一个绝对的不存在。
赵敏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很快就想到另一个问题:“若是最终你会离开,为何不现在离开呢?何必令自己背上背叛丈夫的罪名?”
“两个原因。”我伸出两根手指。这些在我心里的念头,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过,不知怎么回事,居然乐意讲给她听,或者我内心里也希望着什么。
“一,这次的战争,我要负大部分的责任,我不能置身事外作壁上观。二,虽然不知道结局,但我不希望晏七行复仇成功。我想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来阻止他,让他看见为个人恩怨发动一场生灵涂炭的战争,是一件多么错误的事。”
“我更糊涂了。”赵敏对我的说法嗤之以鼻。“如果你不希望生灵涂炭,何不成全他?如今反因你之故,死的人更多。”
“他不会成功。”我冷冷地说。
“你如何知道?”她逼问我。
“我就是知道。”我不想再说下去。如果没有和田玉,我会想方设法来阻止这场战争,但如今不需要这么做,不管死多少人都好,只要我回去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之所以投入全力对抗,是希望晏七行看到复仇是个错误的决定,而且他倾尽心力付出所有,最后换来的只是一场空。当然前提必须是汉廷胜利。
沉默良久,赵敏说:“可知我为何讲姐姐的事情给你听?”
我摇摇头。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一个能够被你、我、姐姐三个女子,而且是三个出类拔萃的女子爱慕的男子,他必然有与众不同的品格。”赵敏的眼里蓄满了难言的悲哀。“你跟他成亲这么久,真的不知道他是否是真心爱你吗?”
“你想说什么?”我警惕起来,竖起眼睛。
“如果……”她迟疑一下,显然是避讳着什么。“你,从未想过,他在欺骗你吗?”
我说:“他的确是在骗我,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我早就知道了。”她似乎别有含意。
“我是说……”话说得更艰难了,她吞了口口水,苦笑一下。“是啊,他真正欺骗你的,正是这件事。”
“这话什么意思?”我站了起来,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她也站起身来说:“天色不早,我该告辞了。”
离开我走了几步,忽又回头说:“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为何不去廷尉府翻查所有晏七行经办之案的卷册?”
我呆了呆,这话听着耳熟,好像扶雍曾经提过。
“喂,你说清楚再走。”我叫着赵敏。
她回过头来苦涩地说:“我不能违背主人。”
我只好看着她离开刘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