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望周泰的在职职工中,有一个人叫郝向子,原本和周桂宝在一个车间工作,有一段时间还当过周桂宝的组长,对周桂宝也还算不错。周桂宝当了三花厂的“太后”之后,见到他还是会客气的叫一声“郝组长”。
郝向子以前还会笑呵呵的答应,自从厂里开始建设新宿舍楼以后,周桂宝叫他郝组长,他就再也不敢答应了。
不仅不敢答应,他还谦虚的说:“看您,到现在还是这么客气。这两天我也想了一下,当年我爸爸管您的家公叫叔叔,这么算下来,我还是您的晚辈,应该叫您一声婶婶才对,所以以后您就叫我小郝,我就叫您婶婶吧!”
自那以后,郝向子见到周桂宝就叫婶婶。但是周桂宝却没办法叫他小郝。
这郝向子比周桂宝还大三岁,叫他小郝,知道内情的人明白是郝向子在巴结她周桂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周桂宝跟那个郝向子有什么特殊关系呢!
那个年代,男女之间的称呼稍微有一点不对劲,就有人会想歪。要真是那样的话,她周桂宝一世的名声就毁了。
因此自从郝向子改口叫她婶婶之后,周桂宝见到他就不在说话了,连叫都不叫一声。
现在,郝向子带头进来,周桂宝只是哼哼哈哈的叫大家都坐,并不称呼任何一个人的名称。
然而郝向子却有些不懂事,进门就笑呵呵的说道:“婶婶,我听说我外公被电触伤了,特意带大家来看看,我外公没什么事了吧?”
周桂宝觉得有些好笑。为了套房子,有必要这样吗?
但她脸上依然带着感激的笑,说:“没事没事,就是受了一点小伤,没想到还惊动你们了,真是过意不去。”
郝向子说:“这是怎么说的,我外公哪怕是掉了一根头发,那也是大事,更不用说都送进了医院。外公,您没事吧?”说着,郝向子伸头看了看坐在床上闭眼假寐的周泰。
周泰微微睁开眼睛,瞄了一下郝向子,郝向子正乖孙子一样立在他的病床前面,手里拿着一只毛嘴卤鸡。
周泰心里微微有点鄙视郝向子,但是更多的是觉得这个郝向子不简单。
一个多月以来,周泰跟郝向子接触也不算少,郝向子主动管女儿周桂宝叫婶婶的事情,周泰也知道。但是平时,郝向子并不过多的巴结周泰,见了面,仅仅只是打个招呼发根烟。
如今周泰都是抽十元一包的红塔山,郝向子那两元一包的烟,他根本就不抽。因为不抽他的烟,所以也不太在意这个人。
但是他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平时并不太巴结他的人,如今竟然带着一群人来看望他周泰,并且拿着他最想吃的毛嘴卤鸡。
知道他周泰爱吃毛嘴卤鸡,那就说明郝向子很了解他的饮食习惯;平时没有过多的巴结他,估计也是因为知道他周泰不会帮他们。
仅凭这两点就可以看出,这个郝向子是个很有主意的人。看样子,他是存着大心思要多拿些房子。
而如今,他进门就自降身份的管他周泰叫外公,那就说明郝向子要开始巴结他周泰了。
嗯,好啊,我现在正好也无计可施,不如就听听你到底要说些什么。
这么想着,周泰微微睁开眼睛,装作很惊讶的样子,说:“哎呦,这不是郝组长吗,我当是谁呢!受伤了,脑袋晕乎乎的,没看清你,你可别见怪哟!”
郝向子陪着笑说:“瞧我外公说的,我哪儿敢怪您哟···”
周泰赶紧打断郝向子的话,说:“不是,你刚才叫我什么?外公?不是,这怎么行呢,这不是乱套了吗!你还是叫我周叔吧,和厂里其他的工人一样。”
“不,不行!”郝向子斩钉截铁的说:“其他的人怎么叫你,我管不着,但是从今天开始,我就叫你外公了,你要是不让我叫你外公,我就天天送毛嘴卤鸡给你吃,直到你同意让我叫你外公为止。”
“行了行了,你要叫就叫吧。这毛嘴卤鸡二十多块一只,你要是天天给我买,那还不得破产了呀?”周泰双手撑着身体,笑呵呵的坐起来一点,然后拍着床边的空位置,对郝向子说:“来,外孙子,坐,坐这里!”
“好,谢谢外公。”
“好好好,那个,大家都坐···”说到一半,周泰突然发现病房里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位置坐。于是又笑着说:“病房太简陋了,对不住大家了哈。”
“没事没事,我们就是来看看您。”
“您没事就好,我们也不吵您了,您跟郝向子好好聊聊,我们先走了。”
“是是是,先走了,您受伤了,人多了怕吵到您了。”
大家一边七嘴八舌的,一边说一边缓缓的退出了病房。
周泰也不去挽留他们了,只是叫周桂宝出去送送大家。
周桂宝把众人送出去了之后,回到病房,看出郝向子是有话要跟父亲说,于是对父亲说道:“您跟郝组长先聊着,我陪妈妈回去休息一下,晚上再过来看您。”
“嗯,好,那个,晚上把红烧肉带过来给我吃一点。”
周桂宝没好气的瞪了父亲一眼,说:“晚上带过来你要是再不吃,我把一碗红烧肉都倒在你的床上!”
周泰没有接女儿的话,而是笑着对郝向子说:“你看她,够狠呢,一碗红烧肉到在床上,我还用睡觉吗?”
郝向子笑着说:“我婶婶那是在劝你多吃一点呢,您吃好了身体才能棒棒的,那是为了您好啊!”
周桂宝笑着点点头头,说:“看到没有,连郝组长都看出了我的心思,您还在责怪我,有您这样当爸爸的吗?”说完,没等周泰回话,周桂宝就扶着母亲走了。
病房里就剩下周泰和郝向子两个人了。
郝向子在坐在床边伺候周泰吃了一会儿毛嘴卤鸡,嘻嘻哈哈的说:“外公,听说您今天可伤得不轻啊,具体是怎么个情况啊?”
周泰抬了抬眼睛,漫不经心的说:“这会儿病房里也没有人了,你就不用再演戏了吧?有什么话,直说。”
郝向子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周泰,起身把病房的门反锁了,回到床边,一边用鸡骨头剔牙齿,一边笑着说道:“外公,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您想给自己多捞几套房子,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您的做法根本不管用,到目前为止您还没有找到这里面的要害。”
“听这意思,你已经知道里面的要害了?”周泰搓着手上的油,问道。
郝向子说:“这还用说?”
“如果你找到了里面的要害,那为什么还要来巴结我呢?难道是故意送好处给我吗?”周泰严肃的说道。
郝向子微微一笑,说:“我还真没有您说的那么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