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之后,刘锡命故意走在人群后面,找上了同样漫步而行的杨嗣昌等人。
“恭喜杨公就任大司马”,刘锡命笑呵呵地朝杨嗣昌拱手致意,“只是温党今日突然发难,不知杨公如何打算?”
杨嗣昌身边姚明恭等人也围了上来,他捋须摇头道:“温长卿自以为得计,殊不知打击面太大,更容易被人所趁,咱们此前的计划照旧,先收集温党结党的证据再说。”
刘锡命长叹一声,也只能先行如此了。
当天夜里,新安伯府又迎来了一拨客人。
陈子龙、黄宗羲、夏允彝等复社骨干全都找上门来,不过这次他们脸上不复之前新科进士的风采,全都是一脸惶然。
刘锡命赶紧将一众人等迎到书房叙话。
“人中兄,太冲兄,你等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陈子龙擦了擦额头的虚汗,一脸怆然地看向刘锡命,“无疆,今日朝堂你也在场,想来事情也应当知晓了吧。”
果然是为张溥的事情而来。
刘锡命点点头,脸上露出难色道:“今日我亲眼目睹温贼发难,只是人微言轻,无法替乾度兄申辩。”
黄宗毅一脸不怪你的表情,“事出突然,就连李公等人都手足无措,你自然也做不了什么,我等今日来是另有事相求。”
“如今钱牧斋恐怕要被收监到诏狱之中,我等素来与内监相恶,如今只能四处寻找关系,无疆你如今身为侍读,常在宫中来往,不知道可有门路?”
刚听到黄宗羲说要寻找内监关系的时候,刘锡命还心中一跳。
自己结交曹化淳等人这件事做得还算隐秘,他还以为是消息泄露了。
如今听完黄宗羲说的,刘锡命却恍然想到,自己现在也算是时常出入宫禁的人了,有些事情似乎也不必再过于遮掩。
念及此处,他略做沉思状想了想点头道:“近日时常在宫中,倒是和司礼监曹公公、王公公等人有些交道,只是不知诸位是想要做什么?”
陈子龙等人全都舒了口气,怪只怪往日里东林中人过于嚣张,竟然将朝中大部分派系得罪了个遍,因此这次出事,大多都是作壁上观。
众人却没想到,竟然还能从刘锡命这么个新入朝之人这里获得一些帮助,大家心中都有些感叹。
陈子龙赶忙解释道:“不用做什么,只需帮我等打通诏狱关节,能够让我等传递消息即可。”
这倒不是难事,刘锡命想了想,点头应承下来,“此事我尽量想法转圜,不过却不能保证一定能成。”
“呼”
陈子龙舒了一口气,赶忙拱手行礼,“如此便多谢无疆了。”
“你我同气连枝,有什么需要谢的,前些日子我才同乾度兄商议要搜集温党勾结的罪证,今日温党便突然发难,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纰漏?”
黄宗羲皱了皱眉摇摇头,“应该不至于,我等行事虽然说不上密不透风,但是也不是这么容易走漏消息的,况且从今日朝堂上来看,温贼显然准备已久,看来贼心不死啊。”
“哼,崇祯七年会试之时,温贼便对我复社中人大加贬黜,如今这是见事不成,想要铤而走险了。”,夏允彝一脸气愤。
“那弹劾温党一事便更要加快了”,刘锡命悚然而惊,他担忧的是温体仁将此事又牵扯到自己身上。
“诸位,如今乾度兄下狱,收集温党罪证一事便要加快了,这事只能拜托诸位了。”
“你放心,我等义不容辞”,陈子龙一脸坚毅地抱拳回道。
温体仁一伙的动作确实非常迅速,只用了二十天时间,钱谦益就被锦衣卫从他的南京宅邸中槛车押送到了京师。
五月二十四日,趁着到宫内当值的空隙,刘锡命悄悄找上了曹化淳,两人在乾清宫后殿的丹陛下碰了面。
“状元公难得来找咱家一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啊?”
曹化淳看向刘锡命的眼光十分和蔼可亲,让外人看见还以为这个皇城内最大的太监头子和刘锡命有什么子侄关系呢。
刘锡命嘿嘿一笑,“曹公果然老辣,刘某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钱谦益已然被押送到了京师,眼下就囚禁在诏狱之中,刘某想请曹公公给个方便。”
曹化淳眼睛一眯,“钱谦益?新安伯怎么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的?”
“现在皇爷对这些东林中人可是厌恶的紧,新安伯最好不要和他们过往太密才是。”
刘锡命赶忙拱手致谢道:“多谢公公提点,刘某自然和钱谦益等人没有干系,只是今科会试之中有颇多同年都是来自江南,因此便请我帮忙请托一二。”
“若是咱家不帮呢?”,曹化淳将手中拂尘一扫。
刘锡命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可没想到这帮死太监还会拒绝自己的小要求,当下只能快速思考起来。
谁知道曹化淳呵呵一笑,“算了,不过是跟你玩笑罢了,钱谦益此前曾替王安王公公写过悼词,也算和咱家有些香火情,这事咱家回去给东厂打招呼的。”
刘锡命顿时大喜,“多谢公公成全。”
“新安伯还是少和这些人走动为妙”,曹化
淳临走时还不忘提醒道:“你可知温阁老如何入了陛下的眼,还不是因为他素来宣称自己是孤臣。”
“多谢公公提点。”
刘锡命这一声感谢倒是发自内心。
有人帮忙,办起事来却是好了许多。
第二天晚上,刘锡命和陈子龙等人便在诏狱之中见到了蓬头垢面的钱谦益。
“人中,速速救我!”
钱谦益面白须短,若是穿上一身士人长袍,便又是一副儒雅之士的面貌。
不过刘锡命等人见到他时,他显然也已经慌了手脚,连滚带爬地便从诏狱里的木床爬了下来,隔着铁栏杆一把抓住陈子龙的手哭诉道。
陈子龙看得一脸心酸,往日里风度翩翩的钱牧斋到哪里去了。
刘锡命眼见两人就快要陷入闲聊环节了,赶忙咳嗽一声惊醒两人。
陈子龙如梦初醒地一把抓住钱谦益双手问道:“钱公,你可知道你那乡人有什么把柄?我等如何能救?”
钱谦益一脸灰败,“张汉儒不当人子,我对其推心置腹,谁知其竟然反手出卖,我辈虽然号称东林,但是从未有结党之念,只是数年来往来频繁,其中书信不少都被张汉儒掌握,这可如何是好?”
说完,钱谦益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拉住陈子龙问道:
“诏狱森严,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陈子龙这才介绍了一下刘锡命道:“多亏今科状元,翰林院侍读,新安伯刘锡命刘无疆相帮,走通了曹化淳曹公公的路子,这才有机会进来。”
“哈哈哈,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新安伯,老夫有救矣。”
钱谦益浑身爆发出了惊人的力气,一下子撑着铁栏杆站了起来,对着刘锡命行了个长躬大礼。
“还请新安伯再帮老夫一个忙”,不等刘锡命答应,他便自顾自地说道:
“老夫当年曾为王安王公公写过碑文,临行前他便对老夫说过,若是事有不偕,可请宫中曹化淳、王承恩等辈帮忙。”
“如今老夫身陷囹圄,也只有他们这些天子近臣可以帮我了,我这便手书一封自辩折子,烦请新安伯交由曹公公,请他帮忙递交,不知可否?”
你还真是不客气啊,刘锡命心中破口大骂,这他娘的用的是老子的人情。
若是救个有用的人也就算了,关键钱谦益这种“水太凉”他是连多看一眼都不想的,如何肯干这种事。
见刘锡命眉头大皱,陈子龙心中一惊赶忙转过身来,“无疆贤弟,此事只有烦请你再出手一次,我等上下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