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锡命本来被一帮京营将士簇拥着骑马前行,见到高阳县外的这阵仗也是一惊。
特别是看到长亭外那两人,刘锡命赶紧翻下马迎了上去。
“竟然劳烦阁老和伯雅兄相迎,晚辈惭愧。”
孙传庭今年已经47岁了,如今朝廷也让他官复原职,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乃是正三品的大员。
然而眼下刘锡命官位已然高过了他,大明以位高者为准,因此刘锡命叫声伯雅兄反而是客气的表现。
年纪虽大,但是依然精神矍铄的孙承宗捋须而笑,盯着刘锡命仔细看了一会才大笑道:
“近年河北一带人人皆称颂新安伯威名,更兼公有仁义之心,老朽虽僻居家中亦有耳闻,可惜不得一见也,今一见果然是少年英雄。”
早就听说孙传庭与刘锡命熟识,为了避免这两人尴尬,孙承宗还指着孙传庭朝刘锡命笑道:
“我本说我来迎接便是,孙伯雅竟然也坚持要来,可见新安伯面子颇大啊。”
“哈哈哈,我与伯雅兄是旧识了,当初还承蒙他多番提携呢”,刘锡命也赶紧笑着接话。
孙传庭已经在家中闲住了一年有余,此时的精气神却不如当年在开封时刘锡命见到的模样。
他本想直接到京师赴命,还是刘锡命考虑到一来一回过于劳累,这才请他在高阳暂候。
“不曾想当一份分,竟然对孙某起了这么大作用,说起来此事还是应该我感谢新安伯才是。”
孙承宗没料到孙传庭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颇有些惊讶地看向他,“此事如何说起?”
孙传庭有些脸色复杂地看向刘锡命,朝他拱手道:“当杨文弱在陛下面前构陷我畏敌不前,听说就是新安伯在杨文弱那里替在下多方转圜,这才免去在下牢狱之灾,此恩此德没齿不忘。”
“新安伯你我只不过是君子之交,然则骤然有事,朝中却只有阁下仗义执言,真乃是谦谦君子也。”
刘锡命含笑而立,没有多做解释。
去年杨嗣昌本想多次向崇祯构陷孙传庭,甚至想要将他以欺君之名下狱,刘锡命虽说没有直接在崇祯面前替孙传庭求,但是可着实在杨嗣昌那里费了不少功夫的。
要是按照历史的走向的话,孙传庭将会因为杨嗣昌构陷被下狱三年,一直到崇祯十五年流寇彻底失控,崇祯才想起这么一个重臣来。
这次正是考虑到因为刘家悄悄与李自成、张献忠等势力勾结,引得流寇势力较历史上同期更为强盛,杨嗣昌督师中原已经屡处险境。
为了压制流寇,避免其彻底失去控制,刘锡命这才专门向崇祯请求启用孙传庭,防疫不过是借口,真正能让孙传庭发挥作用的还是兵事之上。
只不过眼下杨嗣昌是督师,只怕孙传庭还是和他尿不到一个壶里,为此刘锡命只能将孙传庭划拉到自己这边来了。
孙传庭这话倒是让孙承宗有些高看刘锡命一眼。
他笑了笑道:“孙伯雅就是这么个臭脾气,但是朝中若论忠谨,无有出其右者,新安伯能够保全他,这也是替天下百姓做了一件功德啊。”
“保全说不上,如今国事艰难,我等有志之士能帮一把便帮一把吧。”
一说起形势,众人全都是无语。
刘锡命对高阳县前来迎接的众官吏也没心思细谈了,寒暄了几句一行人全都去往孙承宗家里小坐。
飞檐翘角的士大夫庭园中,孙承宗专门摆下了茶局款待刘锡命和孙传庭二人。
就着微风,品着良茶,刘锡命不由有些心中得意,这才三四年时间,自己已然可以和孙承宗、孙传庭这样的大佬对饮,真是世事变幻无常。
在刘锡命对面,孙承宗和孙传庭二人也是心中感慨万千。
孙承宗还好,只是感叹刘锡命如此年轻却已是一方重臣。
孙传庭内心就十分复杂了,几年前,刘锡命还是一个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小生员呢,如今却成了他的顶头上司。
不过好在刘锡命的步子走的相当稳当,并非宫廷幸进之徒,救凤阳、俘岳托、赈京师,哪个不是千难万难的活计,他能办成自然也该得享高位。
孙传庭并非迂腐善妒之人,当下稳了稳心神朝刘锡命拱手道:“前月中原六省遍传一份名叫中原报的东西,上面尽说防疫之事,此事可是中丞所为?”
刘锡命摸了摸自己的胡茬子笑道:“让两位明公见笑了,此事确实是刘某向陛下呈奏之后推动的。”
他看向两人,“一人之力终究有限,刘某以为防疫事关中原百姓,除了官府之外,还需得让百姓全都自觉参与才是,商鞅有言,民众而不用者,与无民者同。在下以为诚如是也。”
孙承宗悚然动容,“新安伯能有如此想法,果然是天下百姓之福也,这中原报一事老夫看来就办的妙不可言。”
“不过老夫还是想要多问几句,新安伯此次防疫,打算如何处置?”
刘锡命侃侃而谈,“大疫起于河南,更兼河南湖广为流寇袭扰,因此刘某打算主要治理这两个地方,至于山东、北直隶等地,官府尚能顾忌,只要按照刘某所说防疫之法严控,想来治理不难。”
“那治理河南、湖广钱粮从何而来?”
“此事刘某已向陛下请得圣旨,准以中原六省盐政所获之钱赈济,除此之外,中原报上为各商号代言还筹得数万两银子,这些也都将用于防疫。”
见孙承宗和孙传庭两人听到盐政都开始皱眉,刘锡命赶忙解释道:
“盐政一事刘某早有定法,如今虽然盐政崩溃,但是百姓需盐却是毋庸置疑的,只要作得法,必定可以筹措大批钱粮。”
孙承宗见刘锡命信誓旦旦,这才点点头。
他看了看孙传庭一眼道:“当今为官者,全都以为一权在手,百姓理当被其呼来喝去,任独断,岂不知如此皆是蠢钝之辈,老夫现在对新安伯一行却是真的放心了。”
“少坡,你且过来。”
孙承宗朝书房外轻唤一声,次子孙鉁应声而入。
孙承宗笑着朝刘锡命指了指孙鉁,“我这次子取名一个鉁字,他本也是举人份,只因在家服侍我耽误了前程,如今新安伯南下防疫,老夫想将他托付与你,让他见见世面,不知新安伯可否卖老夫一个薄面?”
刘锡命下意识地而起,面上全是受宠若惊之色。
“明公竟然如此高看刘某,愿意将公子托付与我,在下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推迟。”
说完,刘锡命笑着朝孙鉁拱了拱手,“往后便要请少坡兄多多指教了。”
多了孙鉁这么个联系,刘锡命和孙承宗之间的关系顿时亲密了不少,书房中的气氛再次变得轻松起来。
孙传庭见状赶忙追问道:“中丞专程向陛下索要孙某,不知可是有什么需要孙某去做的?”
刘锡命喟然而叹,“伯雅兄才智高绝,不是刘某可以驱使得了的,刘某此举,乃是为天下所谋而已。”
“正如方才所说,如今之中原已然是流寇肆虐,在下也没能想到,流寇复起之后竟然声势如此浩大,听闻河南等地已经多有落地举子、生员投效闯贼,这已经是大乱之象了。”
“杨文弱虽然四处堵截,但也不过是勉力维持而已,再这么下去,恐怕不止中原要乱,就连京师也保不住了。”
刘锡命说完再次朝孙传庭拱手道:“当此之时,能够多一能臣镇扶中原,便多一分把握安定天下,因此此次请伯雅兄协助防疫是假,刘某想通过此事让伯雅兄复起督师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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