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之上,张献忠意气风发地坐在船头眺望江水。
在他身侧,一众被他新封的文武大将侍立在旁,看上去好不威风。
“哈哈哈,还是定国的计策厉害,俺老张在南湖广一人不杀,便招的恁地多人马,要是再给俺一段时间,这天下俺老张也坐的了。”
大军船头,张献忠一脸满意地看向被他封为左军都督的李定国,正是因为李定国一力劝说,嗜杀的张献忠才停下屠刀。
还别说,这年头的大明百姓确实好骗,一听说张献忠不再滥杀,举家投靠的数以万计。
张献忠此话一出口,他身旁一个白脸长须、长着鹰钩鼻的中年男子顿时有些不快了。
此人正是被张献忠封为右丞相兼吏部尚书的汪兆麟,这人素来阴狠狡诈,不过他却得了张献忠的信任,竟然还将女儿嫁给了他。
汪兆麟虽然是个读书人,但是为人却比一般的流寇还要凶残毒辣,当初李定国等人为了避免滥杀,也和他多有冲突。
因此张献忠一说完,汪兆麟马上在一旁状似随意笑道:“张都督这一手却是是好计策,最近我听长沙百姓之间都在谣传,将张都督称着活命菩萨呢,看来很得人心啊。”
李定国和孙可望等人都是张献忠义子,现在还都姓张。
一听这话,张献忠和李定国等人全都脸色一变。
李定国一脸愤怒地看向汪兆麟,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张献忠便先劈头盖脸的骂了过来。
“狗日的杀才,俺就说你咋这么好心,原来是为自己博名声,怎么地你是打算做俺老张的位置吗?”
“义父”,李定国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满脑门都是冷汗,“儿子跟你从天南杀到海北,何曾有过异心,还请义父明鉴。”
孙可望等人也跟着跪下来道:“还请义父明鉴,老三素来就是这个性子,可不是他想要收买人心。”
张献忠仍旧是一脸怒色,汪兆麟这话有些戳到了他的心窝子里。
嗜杀之人虽然看起来暴虐凶猛,但是实际上不过是用杀戮来掩盖心中的胆怯罢了,张献忠就是这一类的典型。
不过不等他继续发怒,船头另一侧一个声音幽幽传来。
“大王,大战在即,怎可临阵杀将,还是军心要紧呐。”
本来觉得自己奸计快要得逞的汪兆麟猛地转眼怒看过去,待看到说话那人时却眼神一滞,强行将自己想要继续挑拨的话收了回去。
为何汪兆麟对此人如此忌惮,无他,这人正是最早主动投靠张献忠的秀才钟玉和。
崇祯十二年的时候,钟玉和便孤身一人前往房山投靠张献忠,后来更是屡次献计,帮助张献忠大胜官军。
这次张献忠称王,也是钟玉和提早便向张献忠提出了预言,言道李自成损兵折将,必然要称王以振士气。
张献忠营内文武粗听到这话时还都不以为意,哪晓得半个月后便有消息传来,李自成果然在开封称王。
而这钟玉和更是鸡贼,竟然提早便准备好了称王所需的许多事物,当天直接带着众将劝进,这可把张献忠给高兴坏了。
不过说来也怪,这人明明有如此多的功劳,但是在张献忠封官时却坚持不受右丞相的官职,偏偏只愿做礼部尚书。
如此行径,加上知道他在张献忠心中的地位,便是汪兆麟也不愿意轻易招惹。
果然,钟玉和一开口张献忠马上就停止了怒骂,扔下一句回头再收拾你,继续观赏起他的江面大军来。
李定国等人这才纷纷起身,包括孙可望等人在内,一帮大西军中的重要将领全都充满感激地看向钟玉和。
见此情况,钟玉和心头一笑,也多亏了有汪兆麟这样的无耻小人,不然龙头交代给自己收拢大西军众将的任务还真不好完成呢。
“大王快看,江边有动静!”
张献忠等人乘坐的是一条三层大船,一个声音从楼船下面传来,引得上层的张献忠等人纷纷转头去看。
只见浩荡的长江南面,数百名头戴羽盔、身着软甲的官军骑兵突地从岸边树林中钻了出来,沿着江边一边朝北奔走,一边打量着江上的情况。
“是官军的骑兵,看来武昌早有准备了。”
孙可望一见这些人马,立即醒悟过来官军的打算。
不过仍旧端坐的张献忠却冷笑一声,“官军知道又如何,俺老张可不是李自成那般的软脚虾,老子还就不信了,俺这三十几万大军还奈何不得他。”
说完,张献忠猛地站起来,对着江对岸就猛地捶胸大吼起来:“吼,来杀俺啊,狗官军。”
“哈哈哈”,江面上,一帮大西军将士哄然大笑。
张献忠咆哮完后冲着自己的队伍大喊道:“儿郎们,都给俺加把劲,打下武昌,俺老张就要当皇帝了。”
“打下武昌,当皇帝!”
长江南岸,曹变蛟有些蛋疼地龇了龇牙。
“常说楚人沐猴而冠,怎地这北面来的蛮子也是如此扯蛋。”
曹变蛟的副将,他的堂弟曹鼎蛟咧嘴笑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且让这帮土贼好好开心一下,等上了岸看咱们怎么收拾他们。”
大西军三十万兵马,并非全部乘船,除却十万顺江而下的水师外,另外还有二十万人全是沿着南岸的陆地一路进军。
曹变蛟等人本来还打算突袭大西军陆上兵马,不过没想到大西军竟然列阵言明,一行人没寻得机会,只得一边向武昌城通报消息,一边沿途尾随盯梢。
武昌城头,刘锡命一脸淡然地踏上了西边的城墙。
明朝的武昌城坐落在长江东岸,西面的汉阳门、平湖门和文昌门等便是傍水而建。
从他的位置望过去,大约二十里外的江外,隐约能看见大江上一艘艘船只连接成片,遮天蔽日。
刘锡命身后,湖广巡抚何腾蛟等人脸色惨白,拿着望远镜的双手忍不住地哆嗦起来。
“阁,阁老,贼兵势众,咱们是不是避一避?”
“避?往哪儿避?”
刘锡命转身笑道:“我是督师,并无守土之责,我可以走,尔等却不行,不然我先带着大军去黄州府看看?”
“不不不,属下胡言乱语,阁老当不得真呐。”
一帮湖广官员一经刘锡命吓唬当即面如土色。
现场的不少官员都抱怨起来,当初要是将左良玉麾下大军全都收拢起来多好,否则现在哪用六七万人去打人家三十多万人。
在这帮大明文官的朴素观念中,人多就是力量。
刘锡命眼珠子一转想出来个主意,他装作一脸感叹道:
“这年头为官不易,做湖广的官更难,这样吧,本阁也不难为大家,有愿意辞官的,现在就将辞呈递上来,我准你们出城避难,反正本官是只能与武昌共存亡了。”
“当真?”
人群中传出一声惊喜的叫声,刘锡命眉头微挑坚定道:“本阁说话从不反悔。”
“呜呜,阁老,下官家中前几日才来了书信,说是家母身体欠安,为了尽孝,下官只能辞官了。”
没想到,湖广的这帮官员还真有脸皮厚的,刘锡命话音一落,马上就有武昌府的推官出来抹泪说道。
刘锡命嘿嘿一笑,“好,李彪,给他个条子,准他出城。”
“哗”
“下官家中也有要事……”
刘锡命才刚开了例子,马上便有十几个大小官员一下子冲了出来,争先恐后地拜道在地。
何腾蛟气的脸色更白了,“你,你们,简直是士林之耻!”
这帮子官员一个二个心中乱翻白眼,命都快没了,谁还管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