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肆虐的郊外小亭,玄九思和秋实不紧不慢的交谈着。
“略知一二,还望从姑娘这里得到更详尽的始末。”
玄九思的眼睛很亮,秋实对此并不反感。
那便是知道她的身份了。
“我要回去了。”秋实说着就转了身。
玄九思轻笑道:“姑娘没什么要说的吗?”
秋实脚步轻顿。
她什么都不会说的。
只是,想告知的事,倒有一件:“我并没有打阿于的主意,还有,阿福什么都不清楚。”
这话秋实说得平静,玄九思不置可否。
“阿福姑娘在碧玥山庄。”
“多谢。”秋实走进了风雪里。
玄九思看着秋实的背影,突然眸光一闪,飞身而出,拔剑出鞘直指秋实。
秋实侧身防守,一个漂亮的回旋之后也带出了她的剑锋。一时间,寂静的夜里,漫天飞雪下,二人不分伯仲的相斗了起来。
“这又是何故?”秋实稳住身形,趁拉开距离的当口质问玄九思。
玄九思没有给秋实丝毫喘息的机会,紧紧的跟上:“在下有一事不解,姑娘的功力如何能藏得这么不着痕迹?”
秋实专注的防守着,玄九思的一招一式都恰到好处的牵制住了她,还能游刃有余的和她对话,令秋实对眼前这个人产生了些兴趣。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能有这等造诣:“公子的容貌,我也很是好奇。”
秋实虽然看似疲于应对,然而在玄九思看来,秋实的本事并不止如此,光是听她的声音,气息毫不紊乱就足以证明:“呵呵呵,这是要交换条件么?”
交换?谈不上。
秋实不想再作纠缠,自己的气息之所以能藏好,其中的玄机绝对不能让人发觉,否则她会招致杀身之祸。
想到这一层,秋实运了真气,寻了一个玄九思身上的破绽将对方击退几步。
“望莫纠缠。”留下这一句,秋实运了功,纵身离去。
想跑?这可不行。
玄九思勾唇一笑,身形一闪,也跟了上去。
秋实知道玄九思跟在身后,察觉到他只是想跟着而已,秋实也就任由他跟着了。
碧玥山庄,她知道是哪里,那是冬亲王的庄子,是她爹的庄子。
一炷香不到,她就看到了那座庄子。
门口挂的灯笼在亮着,想来这些年也还是有人在打理。
利落的翻身上了屋檐,一路寻去。
在某处灯火通明的院落里,看到了阿福的身影。
秋实悬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下,纵身落到了院里:“阿福。”
“你来啦。”阿福看着秋实从墙头上熟练的跃下,然后走到她的面前。
“有没有出什么事?”秋实问道。
阿福摇头,动了动自己的脚,站了这么久都有点僵了:“没事,就是有点冷清,一个人都没有。”
“咱们走。”秋实四下看了看,拉起阿福就上了墙头。
阿福这回被秋实抓了个大稳,加之心情也低落,倒没有觉得多可怕,就算摔下去也没有什么。
就这样,二人又回到了驿馆的屋顶。
阿福想再来这里坐坐,所以秋实才将她带到了这里。
这一回阿福往地面下看,发觉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了,只是小小的眩晕感还是在的。
原来心情还能左右恐惧啊。
她往怀里摸去,发现糕点都没有了。
明明还有一些没吃完的啊……难道是路上掉了?可惜了。
阿福轻叹一声。
这一声叹,和玄玉今晚的对话又清晰的浮现了。
“秋实,”阿福想问秋实和阿于之间发生的事情,但一想到秋实说过不能说,阿福又打消了问清楚的念头,“没事。”
反正,都尘埃落定了。
那个人连信物都拿回去了,凭她的本事也找不着,还弄清楚来作何用?
罢了罢了。
秋实察觉到阿福神色的变化:“阿于和你说了什么吗?”
“嗯,他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们了。”对啊,不会来了。
秋实的手拍了拍阿福的肩头:“抱歉,阿福。”
“无碍,该走的迟早都留不住,本来就是个巧合而已。”阿福扯了下嘴角,心道阿于你最好都不要让她再见到。
不然定是要讨回个说法!
最憋屈就是莫名其妙的委屈了。
想到这她又想起玄玉说过的一句警告。
“他说,不让我们留在京城,否则他要采取行动。”京考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就算是死,她也要留在这里。
但是这件事必须要让秋实知道。
秋实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扭头问道:“阿福你是何打算?”
打算?她就不走,又如何:“不走,我还要参加京考。”
秋实弹了弹膝上的积雪,想了想,才回道:“这件事交给我来办,阿福你只管跟着阿明用功学习。只是这段时间,我都无法陪着你了。”
阿福也抬手拂去脑袋上的雪花,这大雪天的上屋顶来冻,也就她们这俩傻逼会这样做了吧。
“你做好你需要做的事就行,我不会出什么大娄子的,保证。”阿福拿冰冷的双手搓了一顿自己的脸,“阿实,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也别逞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明白。”秋实回道。
“今天可真是刺激。”阿福觉得开始有点冷了,要不还是下去睡觉了吧。
秋实一笑:“这就是你说的精彩生活?”
“可不是,”阿福挑眉回道,“其实我还蛮痛心的。”
这心里真的是很不是滋味,积蓄满了负能量。
“阿福——”
怕秋实再愧疚起来,阿福连忙将话题扯到别处去:“你说春筝知道他主子不要他了,往后要跟着我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说完自己都笑了起来,春筝那个家伙,真的是很让人哭笑不得,也不知道那种性格是怎么养成的。
“你要带他在身边吗?”秋实歪过头问。
想想都是无家可归的,阿福的心顿时又豪情万丈起来:“他要是愿意,我就带着。”
“阿默你打算如何安置?”秋实追问。
“一并带着。有我一口饭吃,就饿不着他们。”大手一挥,颇有指点江山的意味,“当然,他们也不能白吃啊,都要跟着干活出力的好吧?”
秋实站了起来,抬头往天上看。雪已经小了,打在脸上有些凉意。
缓缓的吐了口气,秋实低头看着阿福展颜一笑:“阿福,你真的很不一样。”
看到秋实这样,阿福也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伸了个大懒腰:“哪儿不一样,都是人。”只是,比较心软,也不知道是好是不好。
“我们回去?这都要冻成冰棍了。”阿福冲秋实眨巴了下眼睛。
“好。”
秋实应了阿福后,往某处看了一眼,提溜起阿福便下了屋顶。
阿福现在是习惯了飞来飞去的感觉,这不用自己出力就能在空气里飘来飘去的,真的是很爽啊有没有?!
而距离此屋顶三五十米外的屋檐下,玄九思也收起了他的二郎腿,往外一跳,消失在了黑夜里。
玄玉此刻在自己的卧房里等着玄九思。
手上拿着从阿福脖子上解下来的坠子翻看着。
看着看着,又拿起被他解下丢到桌上的那个小布袋,翻开起来。
那些针线算不上精致,也并非不能入眼,勉强差强人意。
竟是在坠子上罩了个如此难看的东西。
玄玉面色不善,眼神却透了些柔软。
也是懂得将宝贝藏起来,不轻易示人。
看着看着,鬼使神差般的,玄玉将它拿到鼻尖处轻轻的嗅了一下。
是那个人的气味。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玄玉猛然站了起来。
就这么呆愣的站了片刻,他便径直走到了屋里的暖炉旁,一手掀开炉盖,将那个小布袋扔进了炭火中。
炭火还旺着,不一会儿,小布袋便冒烟了,边角开始焦黄,然后转黑,闷闷的飘了一小阵烟后,倏地窜了小火苗起来。
“在做什么?”玄九思一打开门就看到玄玉拿着炉盖定定的站着。
“无事。”玄玉淡定的将炉盖盖回去,长舒了口气。
他不会被一个女子牵扯住心神,他不会。
东边乍亮,秋实和阿福就起来了。
“一起吃个早饭你再走吧。”阿福跟着秋实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好,这你拿着。”秋实将自己的钱袋给了阿福。
阿福不接:“我说了,我不花这个钱,你最好还回去。”
“这是之前用剩的盘缠,他给的没动,”秋实笑了一下,将钱袋放进了阿福的手里,“你拿着,我今日去找阿真借一些。”
“你要去她那儿?也好,可是你也要留点待会路上用啊。”万一有急事身上没个钱真的是不好办。
“我有,你就放心罢。”秋实笑着应道。
二人就这么絮絮叨叨的下了楼,却在楼下看到了一群正列队等候着的人。
阿福有些吃惊,这是在等谁啊这么大阵仗,赶紧拉着秋实往边上绕开。
“请问可是杨瑞福杨姑娘?”一个看起来机灵老练的男子迎了上来,喊住了正欲离去的阿福和秋实。
听到这个人的话阿福有些紧张了,她不认识这样的人啊,赶紧看向秋实。
秋实也是有些疑惑:“您找杨瑞福何事?”
“若是杨姑娘,我家夫人想请二位姑娘到府上一坐,商谈要事。”男子不卑不亢的说道。
“你家夫人又是谁?”阿福问道。
男子反问:“您便是杨姑娘?”
看到对方一开始就冲她问道,想必是有把握才上来拦住人的,当下也不再打马虎眼,大方承认:“是,我是。”
“府上乃是陈府,要见您的是我家夫人,与您同宗。”男子朝着阿福作了个揖,“劳您与这位姑娘上轿,随我等去陈府一趟。”
秋实听到‘同宗’二字时,便大致猜到来人是谁了。
阿福却是懵逼状态,只是脸色还得装作一派祥和,同时不得不拿眼神示意秋实赶紧给个指示。
这到底是能去不能去。
“劳烦带路。”秋实朝着男子轻点头,在男子往前带路时朝阿福投去安抚的眼神。
阿福心下稍安,这和她同宗,难道是亲戚?
是那日见到的三姑吗?可三姑至今未婚配啊。
难道还有其他亲戚在京城里?
还是逮着时机好好问问秋实看看,这心里也没个底啊。
二人跟着走到了那群人旁边,发现居然是两顶软轿。
看着秋实上了其中一顶,阿福心道这回可是没法打听个仔细了。
带路的男子礼貌催促了一声,阿福只好弯腰钻进了轿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坐人抬的轿子呢,怎么说呢,新鲜,激动。
掀开窗口的绸布,阿福往外瞧了瞧,这时候街上已经很热闹了。
四人抬的小轿子很稳,轿子里的坐垫也很软,四周都用绸缎包得严实,这还没走多久阿福就有些想睡觉了。
只是心里还是惦记着即将见到的人,心里有些不上不下的,迟迟未敢睡去。
就这么心理挣扎着,只感到外边的人声渐渐小了,刚想掀开窗上的绸布瞧瞧,轿子就停了下来。
接着轿帘就被人从外边掀开,光线一下子照了进来。
“请姑娘下轿。”
阿福定睛一看,是个长相甜美的小姑娘:“谢谢。”
阿福朝小姑娘点了点头,才走了出来。
这一出来,才发现旁边等候的丫鬟仆妇有数十人之多,个个都眉开眼笑的盯着她。
这排场有点吓人啊。
目光赶紧另一顶软轿,恰好看到秋实朝她走了过来,阿福稳住心神淡定的走过去,不动声色的问秋实:“阿实,我心里没底,怎么办?”
“无碍,这人你从未见过。”秋实亦不露痕迹的轻声回道。
没见过啊,那就没这么紧张了。
临场发挥吧。
就在阿福和秋实刚进陈府之时,就有小厮将消息带进了陈开运的书房。
“大人,夫人将驿馆里那两个姑娘接到府里来了。”
陈开运正写着奏折,听到这个消息笔下一顿,正在写着的那个字便走了型:“知道了,继续盯着。”
小厮应声而退。
陈开运将那个字圈起来划掉,打算接着写。
只是毛笔在上头悬挂了一会儿,迟迟没有落下。
陈开运轻叹了一口气,搁下了笔。
和陈星渚来往密切,如今又让夫人如此挂念,这两个小姑娘,很有来头啊。
陈开运想起前些天派去盯梢的人传回来的消息,说是两个姑娘从青袍阁带了个小倌出来。
这异于常人的行为举动,着实引人注意。
陈开运一拂袖,大步走出门外:“备轿,去夫人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