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车门后，马车已然停在迷幻林外头。
后来，他总会梦见这个人。
后来，他听到了爹娘说起女孩，都说此人多半是迷幻林里的人。
他才知道她是迷幻林里的人。
后来，他再未曾踏足过这迷幻林。
“那我们吃完这顿，是否可以走出去了？”阿福见周明扬发起呆来，出声问道。
“嗯。”迷幻林的迷局周明扬早已看破，雾气散去后，想出去并不难。
只是，周明扬又往密林深处看去。
阿福看到的那个白色身影，会是她吗？
今日柳陵风刚到绸缎庄，下边的人就来汇报说这回新制的样衣做好了。
“师傅们可都到了？”
身边跟着的伙计忙回道：“都到齐了，正在样衣室里等着陵爷。”
“嗯。”柳陵风勾唇应道。
一路进来，绸缎庄里的布局已然不同以往。
前头的店面里全部的东西都搬空了，两侧是两条长长的横向木制阶梯，一仰头，阶梯的上头还专门凿开制作了两方长长窄窄的小天井。
柳陵风看着这些摆放和阿福画的图纸相差无几，想到最终会呈现的效果，脸上不由会心一笑。
一路往里走，后头的布置维持着绸缎庄原本的风格，只是原本在店面上的大柜子和各色布匹，都挪到了左右裁缝室里。
来来往往的伙计今日脸上都挂着笑意，遇见柳陵风的时候，招呼都打得特别的勤。
样衣室就在前方，柳陵风脚步轻盈的走了进去。
“陵爷。”屋子里的人看到柳陵风进门，纷纷行礼。
柳陵风一一点头回应。
此时一位庄里的老师傅上前说道：“陵爷，您吩咐赶制的这批样衣都在这儿了。”
这回的衣物是最初阿福卖给他的那几个样式，经过自己庄子里的师傅改良过后赶制出来的。
共制作了八套，此时都用木架子一套套的支起来，整齐的摆放在这个偌大的样衣室里。
“嗯。”照例应了一声，柳陵风便上前去一一检查了一番。
师傅们在柳陵风来之前已然议论了一番，此时便都静候一旁，看着柳陵风。
“师傅们可是有什么想法？”柳陵风突然出声问道。
在一旁站着的几个师傅相互交换了下眼神，派出了个代表回话：“不错。”
柳陵风轻笑道：“只是不错？”
这……
看来陵爷是想听真话了。
“嗯，不错是不错，只是不知道京城里的夫人小姐会不会青睐这些从未尝试过的款制。”那位师傅接着说道。
说完，在场的师傅们一致保持沉默，不约而同的等着柳陵风说话。
都是帮老狐狸了。
“什么时辰了？”柳陵风不置可否，转身问道一旁的伙计。
“回陵爷，辰时了。”伙计赶紧回道。
辰时，想必那边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柳陵风点点头，示意旁边侍立的几个伙计过来：“将这批样衣摆到门外边上去，你们范掌柜知道要如何安排。”
这些流程，前几日他已经和范伯就此时商议过一番，对于今日的流程，大家都了然于胸。
而且，今日势必是他柳家绸缎庄焕然一新的日子。
想必会是有一番别样的精彩。
一旁的伙计得了吩咐，纷纷上前将样衣收拾了，往楼下送去。
一旁的师傅们看着伙计们忙碌的将样衣收拾了拿下楼面去，有个别师傅就忍不住出声了：“陵爷，这么干可不合规矩。”
自古来就没有绸缎庄子会将制好的衣裳摆在店面外供人观看的，这可是太儿戏了。
“别人的庄子不这么干，我的庄子就要这么干。”柳陵风勾唇一笑，“师傅们辛苦了。”
说完也不等那师傅再回话，柳陵风自顾自的离开了样衣室。
柳陵风上了三楼，还没等他坐下喝口茶，就有伙计火急火燎的上来禀报了：“陵爷！不好了！”
“慌慌张张做什么！”守在楼梯口的伙计沉声呵斥道。
绸缎庄里的伙计向来知道规矩，如此失态便是楼下出了问题了。
柳陵风从雅室里走了出来，并无呵斥：“说说，何事？”
见到了柳陵风，伙计着急的神色才散去几分，然而声音里还是带着急促：“陵爷，有人闹事，说我们独家出的样衣是盗取了钟灵毓秀他们家的！”
钟灵毓秀。
听到这个名号，柳陵风微微的眯缝了眼。
竟是钟灵毓秀要来搅局，这可出乎他的意料。
“下去看看。”
伙计连忙侧身让过，随后跟着柳陵风快步下楼。
“我看得真真的，钟灵毓秀今儿一早出的就是这样的衣裳，这柳家这会儿也出这样的，还号称是京城独创，这脸还要不要了？”
“柳家说来也是老字号了，想不到竟会干出这等下做事”
“你可是有看清，随意污蔑可是要到官府去吃板子的”
“我也瞧见了，今早陪我家小姐路过那儿的时候，就是看到出的这些衣服，我家小姐还置办了好些呢”
“这么说真是这柳家盗取的钟灵毓秀？”
“可他明知会遭人非议，为何还会摆出来？这不合常理啊。”
“不过是想出风头罢了，人家钟灵毓秀是京城里屈指可数的大绸缎庄，柳家也就只是个小小的老字号，谁偷谁的这不一目了然嘛”
柳陵风下来的时候，耳朵里就听进了不少外头的议论。
掌柜的正在里头站着，紧锁着眉头盯着墙上陷入思索。
“范伯。”柳陵风唤了一声。
掌柜的连忙回神，赶紧上前请示：“陵爷，我已派人去钟灵毓秀那边打听情况，只是这外头这么闹，您看，该作何处理？”
柳陵风看着外头围成一圈的人，心里也很是疑惑，只是现在不是疑惑的时候，他要先稳住这流言。
想到了那人，柳陵风唤过一旁的伙计：“派几个人去京城驿馆，找个叫杨瑞福的女子考生，找着了立即将人带过来。”
这边伙计火速应是，正要出门，看见外头围的人又停住了脚步。
“从后门出去。”掌柜的出声提醒。
“是。”伙计连忙往后头跑。
柳陵风稳了稳心神，背着手大步踏出了门外。
“各位，可否静一静，听柳某说两句。”
柳陵风一走出来，人群里立即安静了不少。
只因其中有不少年轻姑娘，见着柳陵风这般俊美的男子，一时间都羞红了脸，便都闭口不言了。
见嘈杂的说话声渐渐减弱，柳陵风适时开口道：“诸位，今日柳家绸缎庄首次展出别具一格的衣饰，是想要让柳庄这家老字号在柳某的手里有个好的转变。我们柳庄向来诚信经营，今日听闻诸位说涉及盗取钟灵毓秀的样衣制式，柳某在此放下话，这些样衣的制式都是柳某求得的一位高人所创，他和柳庄签订了独家合约。”
阿福，你若是暗中又将此样衣设计卖给了钟灵毓秀……
“他的人品，柳某还是信得过的，但今日出了这等事，柳某也不能不还诸位一个说法。我已派人去将人请了来，也派了人去钟灵毓秀打探情况，这里头的门门道道究竟是如何，且请各位稍安勿躁，静候商榷接过，万莫在此刻，不清不楚便轻下定论。”
说完，柳陵风朝着众人作了一揖，堂堂正正的又转身进了屋里。
掌柜的又在门外给围观的百姓说了一些好话。
其中还有一些叫嚣着，可大部分人还是散开了去，等着看今日这钟柳两家的精彩好戏。
“陵爷，钟灵毓秀里今日上的样衣果然和咱们这的一模一样，连花纹的位置都相同！”去钟灵毓秀打探的伙计跑了回来，没喘几口气便将消息快速的说了一遍。
此时柳陵风坐在二楼的样衣室里，一屋子的老师傅也在。
其中一些师傅本就对来路不明的阿福颇有微辞，此时便也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起来。
“师傅们可是有什么话想说的，都说出来罢。”柳陵风端起桌上的茶碗，慢慢的喝了一口，脸上的神色不喜不怒，让人摸不着他此时是何心态。
但既然是让发表意见，便是会有人要说话的。
钱师傅一贯不看好这么大动干戈的改革柳庄，这便头一个站出来道出了他的不满：“陵爷，要说今日这事，还都是那阿福惹出来的，她既有这等好头脑，这无缘无故的，为何偏偏来找了咱们柳庄？京城里的大绸缎庄子多了去了。”
言外之意便是阿福此人来柳庄，是带着目的的。
“陵爷您或许是不知道，那日见她带着一个男子窜进了咱们庄子里，一溜烟的又从后门跑了，后头好像还有人追了过来。你看看，这为的是什么？当咱们柳庄是什么地界儿？”钱师傅越说越激动，“且不说她是哪家派来的奸细，今儿个这一出，咱们可是和钟灵毓秀对上了头，这事可是如何能说得清？”
这便是上升到了有预谋有诡计的层面了。
一旁的师傅们听着钱师傅这一番话，一时也若有所思。
这推断，倒也是可见其中的一些巧合。
只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要看待会儿阿福来了之后，当堂对证的结果了。
“陵爷，驿馆里的管事说，田姑娘和杨姑娘前些日子便退了在驿馆的住宿名额，应是投奔到了京城里的亲戚家中。”前往驿馆打探消息的伙计前来回禀。
“您看，这人都不见的，摆明了就是心里有鬼！这事十有**就是她设计陷害咱们柳庄的。”钱师傅立即说道。
柳陵风完全不理会钱师傅，而是直接和一旁的伙计对上眼：“你，再说一遍在钟灵毓秀那看到的。”
“小的去到那儿一看，里边摆着的就是咱们铺子里这几款服饰，样式，花纹，一模一样，只不过料子应是用了更名贵的天蚕丝。”那伙计又说了一遍。
“当真一模一样的花纹？”柳陵风问道。
“是，位置也一模一样。”
“除了和咱们铺子里现有的这几款之外，可还有别的样式？”
“没有了，今日的就是八套。”伙计坚定的说道。
“嗯，你们可以下去了。”
来回话的伙计都退了下去。
柳陵风也站了起来：“此事还不能下定论。”
说完便撂下一众师傅出门下楼去了。
“陵爷这是什么意思？”有师傅疑惑不解，“这都再明白不过了。”
然而有些师傅却是心如明镜：“且如陵爷所说，等着罢。”
这件事，或许并不简单。
而已然走到三楼的柳陵风，心里却已盘算好了对策。
“派人去告诉斯年，让他去查杨瑞福的行踪，还有咱们庄子这几日的师傅的行踪。”柳陵风跟被他召唤过来的伙计说道。
“是。”伙计应声退下。
三楼的人都是他的人，知道如何能找到斯年。
柳陵风将手放到了椅子的把手上托着，心里思索着今日的事情。
连花纹位置都一模一样。
柳陵风轻轻的摇了摇头。
阿福是没有看过这最终成品的。
那日阿福来看过之后，他就将花纹的样式、位置又调整了一遍。
而这最终的定稿，只有绸缎庄参与此次画图的师傅们知道。
这个无心插柳的举动，恰恰是证明了阿福的清白。
况且，钟灵毓秀有的也仅仅只是这八套服饰。
柳陵风往窗外看了看。
看这日头，那边估计是出发了。
而他的后着，才刚刚开始。
此时在京城最为繁华的京城大道的一侧，出现了一队身着崭新衣饰的少女。
她们梳着从未见过的发式，穿着从未见过的衣饰，排成两行，整齐有序的走在大街上。
走在她们前头的是带着柳家绸缎庄醒目标志的两辆引路的敞篷马车，上头坐着几个妙龄女子正面带笑意的弹奏着怀中的琵琶。
这弹奏的曲子也是前所未闻。
但曲调轻快活泼，入耳格外畅快。
队伍的旁边，则是一群家丁打扮的男子，穿着整齐划一的服装，肩上挎着标有柳家绸缎庄字样的大绸布袋子，边走边伸手进绸布袋子里抓出一把的花瓣往上空撒去。
所到之处，遍地繁花。
这一下可稀奇了。
一时间，人们口耳相传，纷纷涌上街头看这柳家绸缎庄的热闹。
不多时，柳家绸缎庄的名号，便传遍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