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
风祥云听闻此言,只觉讽刺,指了指地上的两具尸体,反问道:“在地上躺的就差点是我了,这个时候说误会,老先生不觉得太迟了吗?”
老者道:“不知二公子可听闻过成年试炼?风世子年近弱冠,路俭道挑取我等三人做刀桩之用,他二人没想到这层,只当作风家的权势之争罢了。”
“成年礼?秦国好像是有这个习俗。”
秦国武风蔚然,过往常有让子嗣入山狩猎以作成年之礼的,风家被封分一方,可毕竟将门出身,成年礼见见血也说得过去,只是不知道哪年开始,有家王爵往子嗣床上塞了两个丫鬟做成年礼的笑谈传出后,这项习俗便不再受重视了。
风祥云揉了揉眉头,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一更天,现在戌时三刻,世子也该出发了。”老者答道。
风祥云心下安定不少,按他平日的习惯,日落之前便回王府用过晚膳,不过今日在湖上偶遇一个奇怪道人,耽误了一个多时辰的功行,这才和这几人撞在一处。
“老先生,在下还有一事不解,我和家兄纵然有几分相像,可年岁差了五岁,他们没有认出来,那就是事先没有给我的肖像图,老先生身处地牢,怎么认出来的?”风祥云问道。
老者拿着木剑做梳,顺平了一缕白发,指着易十三身上的半袭素色锦袍,意味深长的笑道:“公子怎么知道他们没认出来?”
这是通往云江城的官道,这个时辰虽然少有人迹,可也会有踏青晚归的书生,路上撞见穷凶极恶的死囚,下场可想而知,指望他们恪尽职守,只杀目标简直是天大笑话!
无论有没有认出自己,这场争斗都避不过去的。
“不过他们还真没认出来,贫道能认出二公子是因为前几日在湖风夜雨有过一面之缘。”
湖风夜雨是一座茶楼的名字,风祥云每有闲暇,常会去那喝茶听书。
“前几日?”
风祥云心生疑窦,死囚非是一般犯人,按律要巡街游行,以示威慑,如果是这几天被抓的死囚,他肯定有所印象。
面对疑惑的眼光,老道下一句话在他心中引起轩然大波。
“我三十年前被押入刑司,那还是永陵二年,那时我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可身份存疑,典狱长仁善,暂留狱中,还请来医师为我诊治,没想到一晃三十年已过。”
秦朝各地制度与南方不同,秦皇也不能直接统属地方,各城之间流通甚少,历法也大多根据地方王号变更,永陵二年便是前任永陵王在位第二年,永陵二十年自家老爹封王,如今是云江十二年。
王位可以沿袭这条规定使这场更迭变得残酷,莫说是永陵王子嗣,便是前任臣属也被杀的尸横遍野,没想到还能见到如此珍稀的遗留,死囚者,判了死罪的囚犯,能活过一年便是侥天之幸,在牢里能活三十年还算什么死囚?
问题来了,今朝的律能斩前朝的囚犯吗?
“这都什么事啊?”
风祥云收起书、笔,放回包裹,随口道:“既然地牢关不住你,也没有理由关你,是走是留老先生自便吧。”
老者轻声道:“那我做一回刀桩怎么样?”
一语惊人。
风祥云皱眉望去,见他盘坐端正,囚衣整备,一扫颓唐懒散之态,面容冷肃不似玩笑,沉声问道:“既无杀意,何必至此?”
“现在有了!”
伴随一声冷喝,一掌破空袭来,如蛟腾云飘忽不定,又有鼍龙在渊之势。
风祥云没有分神的顾忌,放心使用武道对敌,双手做锤状冲天拱去,这是家传虎拳的变招,只待破开掌力后借势化作虎扑,直取天灵。
锤臂相触,老者的手臂就像是受惊的蛇头,一缩一窜竟是平白长了半尺,死死地咬在风祥云右肩。
危急!
风祥云不敢再有敛势变招的意图,借余力要将恶蟒顶开,不料老道手中微微颤动,风祥云顿有失重坠崖之感,再一颤动,浑身劲力全散,抬起的双手瘫软垂下,不管想着怎么变招抵抗,劲力方生便被摇散,只能端坐不动。
“好高明的运劲功夫,便是武道宗师也不过如此了。”
风祥云几度挣扎无果,不得不沉下心思揣测起此人的用意,秦国武道称雄,明劲、练气,炼窍,炼罡,胎元,按照南方仙道的标准,胎元和丹元并齐,担的上宗师之名,这人一手散劲的功夫入微至极,绝不是无名之辈。
“许问寒,灵溪宗弃徒。”
老者看出了他眼里的疑惑,笑呵呵道:“二公子不是还有一招未使吗?给个提示,三十年前我遭逢惨事,悲愤的念头郁结于心,难以忘怀。”
风祥云倒也不吃惊,在此人面前接连御使了两次玄功,被看破端倪也不足为奇,此法天授,不伤体魄不坏真气,但能借人情绪攻伐神魂,堂皇正大,只要你敢露出破绽,我就敢仗势硬吃!
一念起,玄功被催使到极致,风祥云眼眸被紫雷萦绕,化成妖异雷纹。
“果然有求死之念!”
但凡悲痛的人,都免不了轻生的念头,无论面上如何显示云淡风清,这个念头也会像颗种子一样埋起来等待时机,如果无人干涉的话,也许会发芽,也可能忘却、枯萎,而风祥云要做的便是加强这样的负面念头,催生它!
神念相交,风祥云瞬间察觉到老道的万千念头。
“我这样的罪人,就该在阴暗的地洞里默默死去。”
“为什么当年我没有死?”
“我早就没了活着的意义。”
老道心中充斥着死意,已经没有催发的余地了。
风祥云收回念头,惊疑道:“老先生,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他更想问为什么老者满腔求死的念头,为何没有自裁。要知道,让一个心死的人活下去所受的煎熬不亚于要一个满怀希望与生机的人去死。
“不甘心啊!”
老者长叹一声,道:“没有用这双眼睛看到正一道衰亡的那一天,便死不瞑目。”
“可惜寿限已至,我终归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