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余则坐在院子的门槛上,同村中的人说着话,他经常来此,几乎每个人都认识,来来往往的人,纷纷同他打招呼。
“小杨村的村民们,都挺淳朴的,村里府军不多,是以永业田也不多。这位陈大牛,以前就是府军。”
陈大牛衣衫褴褛,精瘦精瘦的,看贺余指着他,摸了摸脑袋颇为尴尬。
贺知春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当初贺余带她同崔九割完麦子回城之时,就遇见过这位陈大牛。
他家兄弟三人,只剩下一个了。
能当府军的,怎么着以前也是个小地主,还有永业田分,能够穷成这样的不多。
贺余说着,又指着村中几个有名望的老人,一一的同贺知春说。
众人一开始还很拘束,但是听贺余还有元魁说贺知春在荆州治水,同灾民们同吃同住,知晓她就是那位坊间传闻有大福气的天宝公主,一下子都变得激动起来。
许多双眼睛都亮晶晶的看着她,让贺知春有些头皮发麻。
好在这个时候,村中想来贺知春这儿做织娘的妇人们都过来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村中的妇人们一瞧岑夫人的动作,顿时眼前一亮。岑夫人织布多年,一双手像是在抚琴一般,行云流水的,那动作十分有节奏感,织出来的布比寻常的麻布要细密柔软得多,最关键的是,十分的快。
其中一个穿着枣红色麻布裙的妇人惊喜的说道:“这织机可真好,贵主是要给我们用这个织机么?”
这妇人乃是花妞的娘亲,杨里正的儿媳妇黄氏,她平日里也是织布的好手。
贺知春点了点头,“你可以过来试试。”
黄氏一开始有些生涩,不过很快就上手了,织得飞起,不知不觉织的停不下来。
等到杨老丈提醒了她了,她才不好意思的住了手。
贺知春并未开口,而是让贺知礼给她寻的管理作坊的人,上前对着众人说这作坊的事项。
不用说,八成大家伙儿都是会同意的,平日里在家闲着的时候也是织布,然后卖到布庄去,经常被压价,卖不了多少银钱。
贺知春给的月钱十分的公道,织得多的还有奖励,即便是没有选上的娘子,也可以来纺纱。
这可是极好的事情,往常农闲之时,只能让男人去做些苦力赚点贴补,现在她们也是固定每个月都能拿月钱的人了。
众人一听,都叽叽喳喳的欣喜不已。
贺知春瞧见有一个干净利落的妇人站在一旁,想要靠近,又不敢前来,便拉着杨里正的儿媳妇问道:“黄娘子,那位娘子怎么不上前来?”
黄氏一瞧,脸色有些古怪,“那是我们村中的寡妇,她男人杨四六年初赌钱,被人逼债给打死了。现在还时不时的有地痞无赖上门讨债呢,村子里的人都不敢同她亲近,也是个可怜人。”
贺知春一愣,“天子脚下,谁家赌坊如此大胆,竟然敢打死人。京兆府可抓了人?”
黄氏看了贺知春一眼,这公主还管破案啊?
殊不知贺知春在大理寺待了一段时日之后,直觉就觉得这其中有事了。
黄氏摇了摇头,小声说道:“那赌坊背后的东家,听说是皇亲国戚,谁敢抓他呀!”
贺知春来了兴致,“黄娘子可知晓是谁?放心大胆的说,有我在呢。”
“听说是晋王妃的弟弟,我也是听那些讨债的人嚷嚷出声的,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虚张声势。”黄氏的声音越发的低了。
哎呀,这下子崔小九不是又有事情干了!
只不过晋王妃的弟弟若是有这么大的过错,御史台怎么一点儿都不知晓呢?
贺知春想着,这必须去告状啊!
“既然是个可怜人,黄娘子便让她也来织布吧,早些还了债的好。”
黄娘子点了点头,“贵主心善。”
……
还不到午时,贺知春同岑夫人已经坐上马车在返回长安城的路上,岑夫人看着贺知春,忍不住问道:“贵主,这就可以了么?你就不怕旁人把织机学了去?”
贺知春摇了摇头,“夫人忘记了么?我本来就是打算将这些回馈于百姓的,大家都来学,不是挺好的么?日后收了新的织布的方法,我们也还是从这个村子开始教起。作坊的管事,是个老手了,都会安排好的。”
她可是要当皇帝的人,开个作坊也要事必躬亲,那不累死了!本来也没有指望赚钱呀!
岑夫人有些哑然,莫名的觉得贺知春同她的老顽固夫君竟然有几分相似。
这种对话,在她身边简直就是天天时时出现,听的她的耳朵都要生茧子。
但是,却也让她对贺知春生出了熟悉感来,一下子便亲近了几分。
贺知春还不知晓岑夫人把她想成了自己的夫君,不然的话,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等回了长安城,贺余便直接回司农寺了,他如今是要做阿爷的人了,整个人走路都带风,三五不时的就裂开嘴傻笑,看得贺知春直无语。
因为有岑夫人在要避嫌,贺知春没有同他好好的说上几句,便分开了。
人一旦忙起来了,时日便过得飞快,进入八月里,转眼间天已经凉了下来,中秋近在眼前。
大庆人并不怎么过中秋节,也就是一家子人坐在月中赏月,不过对于贺知春而言,任何一个节日,都是她大吃特吃的机会。
她如今已经十三岁了,最近出去宴会时,阮嬷嬷不止一次听人夸赞她生得面若银盆,终于觉得有些不对起来。
阮嬷嬷端着一碗羊乳,看着正啃着羊腿的贺知春,忍不住开口道:“贵主啊,你真的不能再胖了啊,最近老奴怎么觉得你食欲见涨呢!昭娘有孕,都没有你用得香啊……”
阮嬷嬷说着,脸色大变,跑过去将托盘搁在了贺知春跟前,“崔九郎莫不是对贵主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吧!看老奴去劈了他!”
贺知春差点儿没有被羊腿给噎死,哭笑不得的说道:“嬷嬷,您想到哪里去了……我们是那样的人么?”
阮嬷嬷这才脸色好看了一些,“不过贵主当真不能吃太多了,到时候贴秋膘还得再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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