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和李思冲不欢而散后,她不降反升,没有被罚反而改为进书房侍候笔墨,又过了几日,林静宜摸清了府里的各处,谱清了府里的各人,才安心地做起她的婢女来。
与她逐渐要好起来的近身婢女绿翘是李思冲在来回广陵的路上买来的,绿翘原本出身贫寒,前些年父亲亡故,母亲与幼弟实在无法度日,她才主动自卖,望售得银两奉养老母。绿翘生的腮凝鹅脂,俊眼秀眉,连林静宜都喜欢的紧,她想着估摸是这疼人的样貌打动了李思冲。这翘儿对李将军的爱慕有加是林静宜一眼就看出的。有情人的眼睛最会出卖人心,她们会时时处处都想靠近心上人,听他说一句话,都会悸动不已,哪怕是句再无关紧要的话。这种感觉在她爱上高冉时总是给她甜蜜感。
其实,她也在期盼着绿翘来通知她李将军要来书房,可能还是上次的事让李思冲有所顾忌,这些日子都没见到人影,想他一个管理全国工程事务的副职应该忙不到那里去,但唐中宗神龙元年,政局动荡,宰相张柬之等人诛杀张易之、张昌宗,将武则天逼至上阳宫,并对武三思等人严密监视,作为“为国羽翼,如林之盛”的皇帝禁军头领之一的他定会有机密事件处理。
这日,正打扫书房的林静宜听得门外有响动,她犹豫是否要与李思冲相见,便不自觉地隐于书架后,刚藏好,门开了,走进两个人,李思冲和另一名神色凝重的文官,看他头戴笼冠,身穿圆领对襟紫色大团花绫罗大袖衫,腰间玉佩组绶,一进屋就扬声长叹:“武三思是小人,如果放任,定有大祸临头!”,而李思冲则对着林静宜藏身的地方低呵:“出来!”
林静宜心头一震,心下暗骂着乖乖低身挪出来,正想开口辩解,李思冲又斥:“还不见过薛侍郎!”哦,原来对面站立的另一位是当时的户部侍郎薛季昶,当下林静宜脱口而出:“没错!两个元凶虽然已经被诛杀,但武三思也该讨伐,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这是她能不泄露天机又能帮上忙的忠言啊,她自己这样认为。
“放肆!”李思冲开怒。
“你,你是”薛季昶既好奇又赞叹地看着林静宜,“她言之极是,乃我之见,我明日必去找桓彦范商量对策。”言毕,即刻对林静宜颌首示谢,随后他拍了一下李思冲的肩膀,“如果他们不听从我的谏言,我们再从长计议。留步!”李思冲点头后,薛季昶疾步走出房间。
“你越发大胆了!”看着李思冲逼近,林静宜又开始后悔,她遇到他之后,总能想到的就是后悔两个字。
“将军,你听我说,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我如果不说,你们”她想说,你们必将死无葬身之地,但想想,她又咽回去了。
李思冲没有再讲话,反而坐定。
“去斟杯茶来。”当他与林静宜四目相接时,眼底涌出些许倦意和深思。
茶来时,李思冲已经褪去外衣、佩饰,只着绛纱单衣。自林静宜再次进门,他就定定入神端看,即便是上等婢女,会些诗词歌赋,琴曲小调的,也不像她这般思维敏捷,旁的丫头婢女也着实不敢在主人面前随意放言,更何况有宾客在且论及时政。这丫头半点胭脂不施,柔媚之态没有,娇俏之姿也无,但却气质如兰,举止端方,顾盼神飞,不似美艳却也标致。自己这几日竟然对这丫头断续挂牵。
林静宜见他不说话,也一边摆弄茶盅,一边斜眼偷看他,面色含威不露,眼神怒而含情,下巴的线条像刀裁样的刚毅,嗯,真是极好的外貌,她这个外貌协会会员,自比下,愧不如,转而一想,自己和男人比什么美色,竟然还比不过,不禁“噗呲”笑出了声。
“你心情甚好啊,到我身边来。”李思冲被她这一笑点醒,轻声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