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九月下旬,林静宜一直都没有出过李府的大门。一日,她终于在书房堵住了李思冲。
“我想跟你出门。”她当然没有思考自己的要求是否合理。
“为何?”李思冲边整理文件边问。
“我这几日去马厩好几趟,帮吴宝刷马,还打扫了马粪,我应该得到奖励。”她振振有词。
“吴宝竟然把自己分内的差事交给你做,我定罚他,不抽鞭子,也要挨板子。”他抬头看了看林静宜,又忙手里的事。
“那个,不是,那是我央求他让我做的,他原本一直不肯的,我只是想学骑马,”她靠近李思冲,今日她略施了粉妆,还上了唇脂,李思冲饶有兴致地看了几眼,下意识把手滑过她的嘴唇,林静宜浑身一颤,“哈,你不是半点脂粉不沾的吗?”李思冲并没有发觉林静宜的变化,他急着理好文件出门。
林静宜真的很不理解自己的身体反应,她觉得自己明明心里还有高冉,却对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主子莫名悸动。她认定是因为月事的缘故,绿翘前天教她制作卫生带,她极为抵触。绿翘说能用上有韧性的白纸已经很不错了,平时大多用草纸和棉花夹在带子里,每日处理时都要夜半三更隐秘进行,好像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她真正同情古代的女人们。
“本能反应”她喃喃低语。
“什么能?”
“啊!哈,哈哈,我说我看见马本能地喜欢,真的想骑马出去逛逛。”林静宜打哈哈起来。
“果真?”
“当然!”
“我同意了,你让吴宝给你挑匹小点的,让他简单教教你,我一会去马厩找你。”
喔,我的天,林静宜心情那个舒畅。她出门直奔马厩方向,喜笑颜开。因为吴宝的勤快,马厩很是整洁,马槽的水和饲料也很充足,承重木桩上挂着木牌,上面刻有每匹马的名字,“清风”那匹马她最中意,今日一定要吴宝答应她骑,想到这,她就高兴。
一进马厩的院子,因为跑的太快,她和一个人撞了个正着,她抬头一看,顿时,心脏立刻好像停止了跳动,周围的声音和气味都消失了,只留下她和对面撞上的人。
“没事吧?”
他的声音也像,他的人更像,这不是我的高冉吗,这是我的高冉啊,眼睛、鼻子、眉毛、轮廓鲜明的唇线,颇有男人味的下颌,但眼神太生,语气太冷,他好像不认得我。林静宜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撞上了自己本来要避开的人,要不是因为要躲开你,我也不会申请去台湾,也不用坐上那该死的飞机,也不用在气流里畏惧死亡,都是你!但好像又不对,我要冷静,林静宜深呼吸。
“我是静宜啊!”她试探。
对方不说话,只是稍微点头,让出了路。
“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了...”吴宝刚要抱怨,看见林静宜流着眼泪发怔,也不好往下埋怨。
“怎么啦?”吴宝斜着脸问。
“可能是我撞疼她了。”那人一脸内疚,刚要道歉,林静宜用手把脸上的眼泪拭干,忙说,“不是,不是,是今天将军答应我可以学骑马,我喜极而泣罢了。”
“某,王欢喜。将军的贴身侍卫。”那人恢复成扑克脸。
“欢喜,这名字起得好,我是静儿,将军的侍女。”林静宜看着欢喜又开始流眼泪,“你会骑马吗?哪匹马适合我?”她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赶紧提了个问题。
“你是不知道,他是右羽林里最棒的骑兵。我是养马的,最敬佩的就是骑兵了。他还是军中出了名的弓弩手,能百步穿杨!”吴宝接嘴赞扬,但欢喜也不过礼貌性地扬了扬嘴角。
欢喜指着匹纯白色马,介绍说:“那匹是河曲马,现在这时令正上膘,喝水都长肉。”林静宜看他看马的神情比看人温柔多了。“这家伙结实、强壮,能远距离奔袭作战,平时也能拉车。”欢喜很自然地爱抚那匹马,马儿享受地不时摇头,林静宜发现他这时竟有了笑容。
欢喜意识到自己过分陶醉忘了正事,忙回头问:“这匹如何?”是啊,这匹马原就是她喜欢的清风,林静宜又开始泪光闪烁。欢喜见她还是闷闷不乐,就拉起清风走到院中间,稍用力牵动一侧缰绳,那马头一斜,竟然立刻卧倒了,欢喜又一松缰绳,马忽地又站起来,林静宜脸上有了惊讶的表情。“只要反复训练它,你也能做到,当然,最后别忘了给犒赏。”他牵马回去吃草料。
“以后我告诉你方法,很简单。”欢喜又回到林静宜面前。林静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五味杂陈,她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欢喜,挪步向前,轻轻地靠了上去,把头贴在欢喜胸前,像久别重逢的恋人一样,用手环住他的腰。
那匹清风马有灵气地抬头晃着缰绳,吴宝呢,下巴都掉到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