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宜迷迷糊糊、癔癔症症地睁开眼,四下望去,翡罗床帷流苏挂帘,三面栏杆花马山水,帐角处附缀香囊熏染,身盖软绡褐色锦衾,没有缕金也无刺绣,却素雅大方,俨然主房的架子床。床边一角处,摆了个小些的四折式银色屏风,这锦屏以银线丝绸为屏面,精巧而华丽,只是不知其为何用,不似原先见的大摆六折彩屏,凤鹤蜡缬,精美绝伦。
灯罩下烛光斑驳,外面天色似亮不亮,林静宜刚起身,就听外厅有人快步向内室走来,她探头看时,绿翘掀垂帘而入,“怎么回事?可把我吓坏了,”一边说一边把帘子用流苏挂在两边,“将军昨天回来时,身上血迹斑斑的,脸色惨白。”绿翘床边坐定,“欢喜抱着你,脸色铁青。”
“我怎么到将军房里了?”林静宜问道。
“将军说把你放前边院里人多手杂,说你昨儿换下的衣服还在这儿,”绿翘说着,起身去取衣架上林静宜昨天穿的襦衫长裙,“快说,怎么在这换衣服了。”
“哎呦,头疼,我能怎样,昨天跟将军出门,在他屋里换了套胡服,你看你!”林静宜直摇头。
“对了,快说,将军怎么样,伤得重吗?”她又急切地问。想着是因为自己受伤,她心里又感激又内疚。
“看衣服是挺严重,看神情还行,倒是瞧着你一直不醒,他换了衣服在这待到三更天才去书房歇了。我说我自己候着就行,他还老大不放心。”绿翘噘嘴。
“去照照你的模样儿,”林静宜推她,胃里“咕噜咕噜”响了好几声。
“我的模样儿怎么啦,哼,都五更天了,你能不饿吗?昨天一定没吃晚饭,都懒怠去给你拿吃的。”绿翘假装生气,边走边说,“一会回来给我讲讲,昨儿到底发生什么了。”
林静宜看绿翘推门出去,复又躺下乱想:昨儿发生什么了,昨儿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血腥刺激的一天,我怎么预感这仅仅是刚开始呢。这儿的日子平面上风平浪静,暗下里却波涛汹涌。自己该何去何从呢?对了,绿翘说是欢喜抱我进来的,可见李思冲真是伤的不轻,不然怎么连抱起我的力气都没有了。
想到这,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清醒清醒,花痴,为什么你就那么肯定人家会抱你。不行,我要换好衣服去书房看看。”她开始褪下胡服,穿自己的女装,“慢束罗裙半露胸”,“胸前瑞雪灯斜照”。裙腰高束,丝带绾扎,还没等把上身的短襦穿上,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砰”的一下复又关上。
“你拿什么好吃的来了,我现在就想喝点稀粥...啊!”林静宜大叫,因为她系好裙带抬头时,才见进内室的人是李思冲,自己仅着棉布抹胸,怎么办,她只好再次钻进被子里,头也蒙上。
一秒、二秒、三秒、四秒、五秒......她整整数了二十下,也没听见动静,她悄悄地伸头出来,刚露出眼睛,就撞上李思冲的眼睛,她急忙又把头钻进去。
“你准备藏多久?昨天的飒爽英姿跑哪儿去了?”
“你把上衣递给我?”哎,这要在现代社会多好,女人们都穿着抹胸满街跑,环境的力量真是强大,入乡随俗下还真是觉得不好意思。林静宜要求:“不然,就请你先出去。”
她感觉衣服被塞进来,就在被子底下翻来覆去,拱来拱去,好不容易穿好,坐起身来,见李思冲并没在眼前,便轻轻舒了口气。
“穿好了?”李思冲问。
“嗯,好了。”
李思冲重新在床边坐下,看了她两秒,立刻眼睛笑成了月牙儿,露出整齐的牙齿,林静宜只是看呆了,这笑容真是迷死人不偿命。
“笑什么?”她嗔道。
李思冲开始控制不住了,捂着肚子,去翻屋里的铜镜给她,林静宜看了一眼,自己也乐翻了,因为刚才的举动让脸上的妆都花了,红一道儿白一道儿黑一道儿,头发更像是两只公鸡在上面搏斗过似得,乱得那叫个稀里哗啦。
“笑什么笑,还不是因为你。”她没好气地边说边用袖子抹脸。头上的幞巾早不知跑哪儿了,她只好用手理顺自己鸡窝样儿的头发。
突然她又想起李思冲的伤,见他换了衣服,自己也看不出什么。便问他:“你伤在哪儿了,我看看?”伸手便向李思冲身上摸去。一股暧昧的空气在两人周围翻起,“是左边肩膀吗,我觉得这里...”她看了一眼对方,立即就闭嘴了,那张帅气的脸近在咫尺,她闻到一股草药的味道,还有他发热的鼻息,已经乱了节奏的心跳,和起雾般的迷离眼神。
林静宜又缩回被子里,不能呼吸,不能言语,只有砰砰砰的心房撞击声和血管失控般的爆炸声。又是一秒、两秒、三秒,这次她听见走远的脚步声和开门的“吱呀”声。
“走了吗?我真是花痴加蠢蛋,再加熊包,害怕什么?躲什么?他难道能吃了你吗?你是猪吗?你是猪吗?真的走了吗?哼,真搞不懂,到底要怎么样,如果想要,就要坚持啊,怎么说走就走呢?”林静宜脑子乱成一锅粥,“哎呀,我矜持个什么劲儿啊,我不想吗,现在好了,人走了,人走啦!”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不甘心地重新露出头,希望李思冲没有真的离开。可是,她坐起身,看看内室,没有!她没穿鞋就跑到外厅,干净得一个人也没有,只一扇门还开着,她慢慢吞吞地走过去,眼泪差点掉下来,“我怎么就开始想他了,是昨天太累了,受惊吓了,没有安全感了,”她喃喃地叹了一口气,“给我坚强点,你这个笨蛋。”她用自己的方式给自己打气。
她没有关门,只是顺势靠在了另一扇门上,咬着嘴唇闭着眼睛让自己平静。
“真的想我了?”耳边再次响起熟悉的声音,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李思冲没等她睁眼回话,贴身顶住她,低下头,深深地吻上去。
唇齿留香,娇喘莺莺。李思冲用右手环抱着她的腰,用牙齿轻轻咬她的耳垂儿,林静宜只感觉两腿发软,浑身酥麻,一股快感从她的小腹冲出,直达喉咙,她忍不住吐出声音。
“就是要你想着我,越久越好。”李思冲轻声在她耳边宣告占领。
帮当一声闷响,又加啪啪两声清脆。二人吓了一大跳,侧头看见绿翘像个木头人一样看着他们,地上撒了一地的稀饭和精致小菜,还有个底儿朝天的托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