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敢去东宫?”玉娘问林静宜。
“苏苏姐让我帮忙,我当然要去。我,已经不害怕了。”林静宜最后又补了一句。
“那你去,我不去。”
“她是欢喜的亲姐姐,你不去吗?”
“......”玉娘一听欢喜就不出声了。
“不去?我找欢喜去。”林静宜转身。
“等等,哪个说了不去的。你的将军知道吗?”
“当然知道,他安排了军卒跟着。”
“欢喜呢?”
“他不知道,要我现在派人告诉他吗?”林静宜试探玉娘。
玉娘撇嘴,“欢喜就是你的软肋,哼。”林静宜用她自己的话笑她。
“对了,为什么欢喜身上伤痕累累的?”
“还不是太子,当初欢喜顶撞他,他气急败坏用马鞭抽打的。”
“啊,那你还要去帮这个该活剐的坏蛋!”玉娘一听就蹦起来。
“我说过,是去帮苏苏姐,欢喜都不在意了,你倒是猴儿急什么。嘶,你怎么知道欢喜身上有伤?”林静宜忽然觉得玉娘问的有问题。
“哈,你快从实招来,你们是不是生米做成熟饭了,你勾引他的对吧?你可不能欺负他,他比你可是小三岁还多。”林静宜笑话她。
“看你把话说那么难听,哈,他壮如牛似的,我怎么能欺负他,再说,比他大又如何?不是你说要我拿出火辣的一面,主动出击的吗?”玉娘嘴上不服气,但娇羞的神色已然暴露了实情。
“玉娘,我可是把欢喜当作亲弟弟看待,若你真的爱了,就要坚持到底,要照顾他,善待他,体谅他,能抚慰他。”林静宜忽又正色道。
“哼,就怕欢喜看不上我这样身份的人,我哪有福分照顾他,他不嫌弃我就不错了。”玉娘说着有些伤心起来。
“我可警告你,他最不喜欢听的就是那些‘我是什么什么身份的人’这样的话,他绝对不是那种人,他心里认定的事和人绝对不会轻易动摇,若他真认定你,才不会考虑那些世俗的身份符号。”
“左右还是觉得你真的了解他,他恋你原来是有原因的。”玉娘有些泄气。
“哈,这可不像玲珑出鞘的武娇娘啊,你的霸气去哪儿?”林静宜上前拉她的手,“只要你用心对待他,他一定能察觉到,爱一定会有回应,相信我。”
“他身上的伤一句都不要问,戏谑着说也不行。他好不容易才对你敞开心扉,你可不能前功尽弃。”林静宜最后提醒玉娘。
“这个我还不傻,我心疼他还来不及呢?”玉娘话一出口,自己都不好意思得脸红起来。
“哎呦呦,受不了,这女人要是腻歪起来,受不了,我都起□□疙瘩了,欢喜啊,这回要沦陷了,嘻嘻嘻。”林静宜做了个鬼脸儿,故意抖了抖身体,打趣玉娘。
“你,你还要不要我帮忙,走不走?不是说苏苏姐等着呢?”
“哎呦呦,连苏苏姐都叫得那么肉麻。”
“你,看我不打你,老拿我逗趣。”
“嘻嘻,哈哈哈......”
“把药给我端来!”才几日不服五石散的李重俊已经开始躁狂不安,他这几天整日整夜无法入眠,浑身冒汗却不住发抖,刚开始那几日有苏苏陪着他,他还能竭力忍耐,但慢慢地终究是抵不过千蚁食骨、万箭穿心的痛苦,他用手撕扯自己的衣服,打碎所有能打碎的东西,用头撞墙......
苏苏哭得泪人似得,但仍然不顾危险坚持待在李重俊身边,任他推搡、摔打自己,她一次次上前防止李重俊受伤,自己身上却已经青一块紫一块开始肿胀,脸上也有淤血的痕迹。因为不希望外人知道李重俊的处境,她赶走所有的下人,包括近身的宦官,也不敢让欢喜知道自己挨打的现状,只盼着林静宜能有好办法尽快来帮助她。
“苏苏,苏苏,求你了,可怜可怜我,你把药端来,我给你跪下了,跪下了,求求你,求求你。”李重俊眼泪鼻涕一大把抱着苏苏的腿摇晃她。
苏苏哽咽地回他,“太子,再等等,会有办法的,再等等,看着我,坚强点,再等等。”她也跪下,想抱住李重俊。谁知李重俊用力推开她,勉强站起身,上脚就狠狠踹她,“把药给我!给我!”,苏苏像个穿山甲一样护着头,等李重俊踢累了,她又爬过来安慰他。
李重俊痛哭着摇头让她不要靠近自己,“你别过来!我恨死自己了,我死也不愿再伤着你,你快走吧,我求你啦。”他摸到一个摔碎的茶碗,拿着瓷片就向自己身上四下划开,血一下子染满了他整个白色锦衣。
吓得苏苏连忙求他:“我这就去,你等我,你等我,求你不要伤害自己,不要,我去拿。”
整个宫殿里就像笼罩着巨兽般的阴影,自打毒瘾发作后,那阴影就向李重俊袭来,他陷入一种无尽的黑暗之中,除了苏苏那一点仅存的光亮。所以,他渴望苏苏留下,但又控制不住地伤害她。现在除了噬骨脑裂、利刃厮磨般的疼痛,还有排山倒海的愧疚和疼惜,他看着苏苏浑身的伤痕,终于鼓起所有的勇气拿起能够结束自己生命的东西,这一刻,他什么也没想,只有“死亡”两个字在头脑里回荡。
门忽地被推开,玉娘和林静宜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往日风姿俊秀的李重俊现在就像个垃圾堆里的血人,苏苏也面目全非。
“快,夺了他手里的东西,求你了,快。”苏苏大声向着她俩求救。
玉娘一闪身到了李重俊身边,朝他脑后用力挥掌,“啊!”李重俊应声倒地,晕了过去,手里还死死攥着那块瓷片,玉娘用力掰开他的手才取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苏苏姐,你们怎么到了这步田地。”林静宜眼眶湿润,着急得问。
“我派人请你来时,没有详细说,其实他已经服药很久了,自己也感觉不能再依赖那些汤药,才下决心戒掉的。我们都没想到这么艰难,你扶我起来。”苏苏看来了帮手,才送了口气。
“他没事吧?”她连忙问玉娘。
“你还在意他有没有事,你看看你自己。”玉娘嗔怪她。
“她是?”
“我提过的,玉娘。”
“哈,果然是个厉害的娇娘,欢喜会喜欢的。”
听苏苏这样说,玉娘低头不好意思起来,但嘴上仍然不饶人,“你们姐弟倆还真是一家人,都为别人活着了。那个没事,被我打晕了而已,我看看你身上怎样了。”
“不碍事,我很好。”苏苏向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美丽女子点头微笑。
玉娘深深感动,“她的确有一副菩萨心肠,你说的没错,”她转头和林静宜搭话。
“我看外面的侍从都不敢靠近,只送我们到门口,怎么回事?”林静宜问。
“我怕外人知道,之前以太子的口吻命令过,不许他们靠近,违令者,斩。”苏苏回她。
“你还真是维护他。”
“他也很疼惜我。”
“屁话,你这样子,像是让人疼惜的吗?你可别让欢喜知道了,他会杀了这个太子的。”玉娘来气。
“哈,他不会的,他从来都不是鲁莽草率的人,他从小和我一起受了太多的苦难。他能理解。”苏苏笑看玉娘。
玉娘被苏苏的笑容融化了,“好姐姐,我能帮你什么。”她忙说。
“虽然他能理解,但请你们不要告诉他,他会心痛的。”苏苏又开始落泪。
林静宜和玉娘点头。
“这样不是办法,医生还是要请的,不请宫里的太医,我让随行的人把军营里最好的军医叫来,我会让将军以军令命他保密。”林静宜开始安排。
“玉娘你去找人要些食物,给太子安排成咸一些的流食,对了,顺便,找根粗壮的绳子,回头给他看完伤就把他绑上。”
“这,”苏苏一听,想拦住。
“姐姐,这不是儿戏,玉娘不能总是打晕他吧。绑他是必要的,也能防止他再伤害自己。这几日,我会和玉娘留下来,跟你一起陪着他。你放心。”
苏苏听完林静宜的话,流着泪倚在她肩膀上,眼睛还凝望着躺在地上的李重俊,“他命真苦,生在这帝王家,锦衣玉食又有何用?被多少人算计着,有谁肯真心真意对他?”
林静宜也陪她流泪,“他命不苦,你看着他,心里想着他,他这辈子就值了,他不知在菩萨跟前跪了几个前世,才修得有你陪伴。”
此话一出,连玉娘也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