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吴纶的竹楼出来,已经是天色放亮,朝阳的金光穿透了密林,撒在山间小路上,给沉闷的大山增添了一丝生机,原本崎岖的山道似乎都好走了许多。
谢志坚一直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那模样,夸张得让人想笑。
“我说杨导,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厉害啊,单凭一条三尺不烂之舌,居然把左江的天巫给说得甘愿为咱们服务,行,你这一舌足抵百万兵……”
“滚,黑无常的舌头也没三尺长。”
谢志坚紧赶两步追上说,笑道:“不闹了,你告诉我,你咋看出了那么多事,要不是这些天咱们都混在一起,我真怀疑你事先找私家侦探调查过他们了。”
我笑道:“别告诉我你们龙虎山就没有看相的能人。”
“嘛儿?看相?这些你都是从吴纶的面相上看出来的?”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相师最大的本事不是看脸,而是听话听音,然后顺藤摸瓜,说白了就是套话,按科学的说法,就叫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再说,你是没看到大殿里发生的那些事,你要看到了,你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谢志坚不以为然:“还记得晚来风送你那句话不?年轻人总这么谦虚可不好。”
回想起叶不相,我不由感叹:“我这点能耐,怕是连叶不相的十分之一都不及,他若是在此,哪用得着在此耽搁一宿的工夫。”
说笑着,我们回到了西戕,洛凝风一夜未睡,看到我们回来才算是放了心。
不用我开口,谢志坚就把这一夜的收获全都抖了出来。
洛凝风听完也很惊讶,感叹我这招釜底抽薪够狠之余,也不免感慨了一下这个世界太小。
我特别理解他的心情,可不是嘛,这个世界确实太小了,我们原本打算此间事了再去找太平道算账,没想到他们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还是老话说的有道理,冤家就是路窄!
原本我们就打算帮西戕寨一把,现在自然更没有袖手旁观的理由,当下我联系了广西秦家赊刀人,洛凝风则联系了大玄空派在附近的高手,让他们分别以游客的身份混进来。
距离芦笙会还有四天时间,布置起来倒也游刃有余,一切安排妥当,才感觉到彻夜未眠的疲惫,吃过早饭,我推说身体不舒服,拒绝了季果果给我们安排的乘竹排游江的活动,回到房间里倒头便睡。
直睡到天过正午,我才缓过乏来,谢志坚和洛凝风也已经醒了。
可提起游江的事,洛凝风兴致缺缺,我这才知道,这货居然不会游泳,而且天生怕水,上次他俩去江边买鱼,洛凝风都离水远远的,被谢志坚好一顿嘲笑。
本打算就此作罢,不提放竹排的事了,但吃午饭的时候,季果果小嘴噘的都快能挂住油瓶了,原来这丫头最喜欢玩水,可她是我们的向导,我们不去,她自然也去不成了。
我不忍心让她失望,便和洛凝风商量了一下,让他留守,我和谢志坚跟季果果去放竹排。
季果果这才笑逐颜开,又笑又跳的拉着我和谢志坚一路到了江边。
这条江叫芦水,虽然是中越界江,但江面宽阔,水势平稳,两岸山色秀丽,乘竹排沿江而下,既能游览山水风光,又能观赏现在已经极少看到的鸬鹚捕鱼。
季果果给我们找了一条宽大的竹排,由一个叫向叔的老把头撑篙,载着我们放流。
今天天气极好,艳阳高照,江水清澈见底,坐在竹排上,能清楚的看到鱼在卵石间成群结队的游弋,我不禁想起了那天谢志坚他们弄回去的剑骨鱼。
“果果,今天咱们再弄几条大点的剑骨鱼回去,晚上还要请你亲自掌勺,给我们再做一锅酸汤鱼,上次他们俩弄的那两条太小,我都没吃到肉,光喝汤了。”
季果果闻言娇笑不已,撑船的向叔都忍不住面露笑意。
我有点懵:“笑啥?好像我多馋似的,你们是没看见那俩吃货的筷子有多长……”
“不是啦,杨大哥你不知道,你说的那种鱼又叫芝麻剑,本来就很少能捕到,像上次那么大条的已经很难得啦,想要再大的,那就要看缘分了。”
我让她给笑的有点尴尬,只得给自己找台阶:“我跟它们就挺有缘分,不信咱们打个赌。”
见我一副不信邪的模样,季果果笑得更厉害了:“好呀,赌什么?”
我正琢磨拿什么做彩头的档口,前方一架竹排上,传来了悠扬的歌声。
只见一个跟季果果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苗女,正站在竹排头里,放开歌喉,冲着溯江而上的一架竹排唱起了山歌,尽管唱的是我听不懂的苗语,但那充满了少数民族风情的曲调,回荡在两岸的高山之间,余音不绝,确实美妙动听。
我心里一动:“这歌你会不?”
季果果怔了怔:“会呀。”
我笑了:“要是今天咱能捕到鱼,你就给我唱这首歌,我觉得你唱的肯定比她好听。”
季果果转头看了看那竹排上的苗女,本就娇艳的小脸蛋上浮起一抹绯红:“可是……”
“可是啥,你就说你敢不敢赌吧。”
季果果小鼻子一皱:“哼,赌就赌,那要是你输了呢?”
“输了我给你唱,咋样?”
季果果掩嘴而笑:“大哥也会唱山歌么?”
我怪眼一翻:“小瞧我,我当年可是连里的情歌王子,可惜这里没吉他,不然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忧郁中透着沧桑的歌声……”
“废话少说,向把头,快放鸬鹚,那边,那边就有一大群鱼!”
向叔呵呵笑着,将蹲在架子上的鸬鹚逐一赶进了水里,江水中顿时一片欢腾。
我之前虽然也看到过鸬鹚捕鱼,却都是在电视里,当时我还好奇,这些大鸟是怎么才能做到在水下追上灵活的游鱼的。毕竟它们个头那么大,在水里的阻力也肯定不小,速度再快也很难快得过鱼。
此时亲眼目睹才发现,这些家伙真不愧乌鬼之称,果然其奸似鬼,居然懂得分工协作,几只在前驱赶,几只在后埋伏,鱼被赶到眼前,埋伏着的那几只才突然一个加速,大嘴一张就把鱼紧紧叼住,那默契劲儿,比起我们打伏击战都不遑多让。
更让我诧异的是,它们还懂得轮班上阵,捕到过鱼的鸬鹚,下次就负责驱赶。
如此轮换一圈,竟然没一个空手而归的。
向叔忙着收鱼,我和季果果都凑上去看着,每每有鸬鹚出水,我俩就都一阵紧张。
季果果紧张个什么我不知道,但想想我一个糙老爷们在大江上扯着脖子吼军歌,就不免觉得有点煞风景,尤其是有苗家女孩那余音绕梁的歌声在前,我就越发没底气了。
可不知今个是我运气太背,还是剑骨鱼实在太少,鸬鹚轮番下水了两圈,鱼捉了半竹篓,却没有一条是剑骨鱼,连条长得像点的都没有,我想耍赖都没借口。
我不禁尴尬的直挠头。
季果果看到我的囧相,笑得花枝乱颤,然后仰着小脸背着手,也不吱声,就那么瞅我。
我让她瞅得直心虚,谢志坚还在一边起哄鼓掌:“杨导,来一个,杨导,来一个……”
“唱就唱,你们给老子坐稳喽!”
没办法,愿赌服输,我只得豁出去这张老脸,鼓气开声,扯着脖子嚎了起来。
“小小竹排向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雄鹰展翅飞,哪怕风雨骤,革命重担……”
我实在想不出柔情百转的歌,好在一首《红星照我去战斗》勉强也算应景,虽说唱得直跑调,但我夹杂了一点擂天鼓的底气在里边,倒也可以说是声震群山,气势非凡。
一曲未完,江面上就响起了掌声,其他竹排上的游客纷纷给我打气,让我不免又点得意。
季果果也被老子的歌声折服了,虽然只是夸我嗓门够大,可好歹也是算夸奖不是么?
只可惜没能听到她唱歌,让我稍稍有点遗憾。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等我唱完了,谢志坚这个奸诈小人就开始挤兑向把头,一个劲的问他,为什么六只鸬鹚他只放了五只,另外一只怎么不肯放下水去。
这一点我之前也注意到了,但没下水的那只,体型偏瘦,也不像其他几只那么活泼,我还以为是病了呢,也没怎么在意。
但谢志坚这么一提,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他这么做自然不会是无的放矢。
于是我也催促向把头将那只鸬鹚放下去,向把头推脱不过,只得把它赶下了水。
结果它一下水,就把我看直了眼,虽然它只是孤军奋战,可那速度快得居然向箭一样,几个来回的工夫,就叨了一条比它身子还长的肥鱼上来,赫然正是剑骨鱼。
我诧异的看着一脸无奈的向把头,原来这老头竟然在偏袒季果果。
向把头干笑,说谢志坚是个行家,居然看出了那只瘦弱的鸬鹚,是这些鸬鹚的王。
我这才想起,最盛行鸬鹚捕鱼的地方正是江西,而谢志坚这小子不就是江西龙虎山的么?
敢情,他特么早就看出了猫腻,却一直在哪装孙子,坐视老子丢人现眼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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