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容跟着人进了宫,直接被接到了御书房。皇帝与李贵妃都在,一瞧见清容,两人便都笑的格外慈和。
皇帝极关切道:“奉国夫人说前些日子你伤风,连着之前的宫宴你也没有来,身子可好些了?”
清容闻言,忍不住蹙眉,她并不觉得皇上是真的关心她,相反的,他在皇上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李贵妃道:“清容今年多大了?”
清容澹然一笑,恭敬的回道:“十九了。”
李贵妃掩唇,恭维道:“年纪是不小了,比起咱们在济南第一次见,却是长大了不少,可本宫瞧着,你还像个小姑娘似的。可见蕙质精舍的那些东西,委实是好的。”
皇帝跟着笑道:“十九了?倒是朕疏忽了,你同宋昭和离已经快三年了。”
清容心间一跳,自然的猜到了皇帝这话的意思。她面上不敢有什么情绪翻动,只垂首敛容,道了一声,“是”。
李贵妃笑道:“皇上,念在清容这几年尽心尽力伺候的份儿上,不如再给清容指一桩好婚事吧。”
清容心里不禁暗骂李贵妃多管闲事。
皇帝似笑非笑,道:“宋昭在辽州打了个大胜仗,也算是立了功,有了长进,不如朕做主,让你们再重归于好如何?”
清容却知道这根本就不是皇帝的本意,试探、试探,没完没了的试探。
“谢皇上与娘娘的好意,我与宋世子已经井水不犯河水,当初我同他和离,也不只是他不长进的缘故。我这辈子是不打算再嫁人了,只想好好的陪在祖母身边,膝下尽孝罢了。”
李贵妃道:“清容可当真是个孝顺的,谁家能娶了她来做儿媳妇,可真是有福。只可惜我没有再多的儿子了。”
皇上一笑,道:“这倒也未必,太子侧妃如何?”
李贵妃又是欢喜又是担忧的说道:“太子侧妃当然是好了,我却只怕委屈了清容。”
皇上道:“这有什么委屈的,往后太子登基,清容至少也是贵妃位置,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清容心里大震,两人如今说相声一样的提起这个,可见是当真动了心思。
萧浚?
那个心狠手辣的草包妈宝太子,想都不要想啊!
清容默默的垂首不做声,她在宫中这么些年,实在明白权利的倾轧,不是她可以说不的。皇上和李贵妃的好意,没有她拒绝的空间,她只能跪地谢恩的。
如今的太子妃正是之前的征北元帅,李闻德的嫡亲妹子,李贵妃的亲侄女。李闻德贻误军机打了败仗被俘,投敌卖国,回来也只是血爵降职,终身圈禁。太子妃睁着眼睛说瞎话,说自己的哥哥也是为国效力,被奸人所害,意指辽王联合宋昭加害朝廷命官。
皇上却是个瞎子、聋子,丝毫没察觉李家在他的纵容下,已经如此有恃无恐。
清容但觉长此以往,等着大梁必定还有更大的乱子。
皇上和李贵妃说了这么许久的话,转头看向清容,问道:“清容,太子侧妃你看如何?”
清容垂头谦卑的说道:“我身份卑微,恐怕是高攀不上。”
皇帝笑道:“朕说高攀得上,就高攀得上。”
清容垂眉,很乖顺的道了一声,“是”,仿佛是单凭皇上做主。
李贵妃没想到清容这么好说话,颇为意外,立时起身去拉清容的手,从腕间推下一只玉镯套到清容的手上,道:“你若愿意做太子的侧妃,往后有什么好的,本宫必定都会先想着你。本宫同你保证,一定一视同仁。”
清容微微一笑,道:“皇上和贵妃的恩典,我只有谢恩的份儿。不过只有一点,希望这个打算皇上再缓一缓。若是太急,我恐怕让太子妃误会。还以为皇上和贵妃娘娘因着李元帅的关系,而迁怒于太子妃,刻意往东宫塞人呢。我恐怕太子妃心里不舒服,我进东宫的日子不好过。若是太子后院起火,又怎么能好好帮助皇上处理政事,恐怕早晚让旁人看了笑话。”
清容这番尽管是拖延之策,奈何说的是有理有据。
李贵妃当然也不想让自己的侄女太难堪,皇上也不想让李家和李贵妃太难堪,当然就要等这件事过去之后,再提让清容入东宫的事。
见过皇上和李贵妃,清容仍旧去李昭仪的宫里。
李静若生下七皇子以后,地位越发水涨船高,虽然是昭仪的位份,却享着妃位的待遇。这几年她下手整治,自己宫里也清净了许多,竟还培养了自己的耳报,也当真是个人才。
清容一到李静若处,李静若便只让贴身的心腹在一边伺候着。
等四下无人,李静若一边同清容做瑜伽,一边小声道:“李贵妃撺掇着皇上,想让你去给太子当侧妃。”
清容低低“嗯”了一声,道:“已经同我说了。”
李静若惊讶的转头,“我以为皇上还要考虑考虑呢,今天竟就同你说了?”
清容轻轻一叹,道:“多半是为了试探我的。”
李静若转头看着清容的神情,问道:“试探?皇上没有下旨?”
清容无声的点头。
李静若道:“你是怎么想的,同意了?”
清容无奈一笑,“我有反对的余地吗?”
李静若做不下去,转身盘膝向着清容道:“太子可不行,咱们这位太子不仅不光短浅,唯我独尊,还是个暴戾狠辣的主儿。太子妃十分娇纵,也是个不省心的。你若是进了东宫,恐怕要被这两个人折磨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何况,还放着宋世子呢。”
清容有些恍惚失神,道:“我把这件事拖过去了。”
李静若冷笑道:“其实皇上就是被李贵妃撺掇的,一时没想明白。”李静若说着,又凑近清容道:“李贵妃从李家那边的人口里听见了辽州的事儿,也是那元将军杀千刀的,同皇上说你此次对辽州的支援,居功甚伟。还说那什么火炮、什么面的都是你的手笔,你在辽州军中很得人心。”
清容不由蹙眉,又是得人心。
李静若鞭辟入里的为清容分析道:“辽王和辽王妃在辽州也得人心,这一次辽王率军拼死抵抗,说是很受辽州老百姓的爱戴。李贵妃便去挑拨,说是让你嫁给太子,那太子也能借你的光儿了。何况,辽州那些什么东西,都是用你的脑子想出来的。”
清容哂笑,“皇上想要两边平衡势力,这也是很正常的。他现在忌惮辽王,所以要武装太子,让两边平衡。”
“所以皇上也是一时想不通,”李静若似乎很不以为然,“辽王再了不得也只是个王爷,可太子不是。放着你这么一个关键的人,送去了东宫,太子那野心,皇上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给太子不仅得了辽州的民心,还有甘陕、两淮、两广的民心。那军烈属援助计划,可不是开玩笑的。我现在都知道它有多响亮了。辽州原本就是辽王的封地,能起得了什么大波浪,就算有波浪,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可太子不一样,太子做什么,他都名正言顺。”
清容不由幽幽一笑,道:“皇上似乎把这件事忘了。”清容说到这里,忍不住小声吩咐李静若,道:“让太子妃知道知道这件事的轻重,让她们李家人自己闹李家人。”
李静若有些犹豫,提醒清容道:“那可是个难缠的主儿,你惹她出来,指不定要怎么磋磨你呢!”
清容道:“只管让她来,把这事儿闹得越大越好。也免得我往后当真进了东宫,让她能名正言顺的磋磨我!”
李静若一笑,又安慰清容道:“若是她来闹,事情就小不了,管保闹得京城上下都知道!”
果然,半月后,在李静若小心谨慎的传播下,太子妃听说了皇上和李贵妃有意要把沈清容封为侧妃的消息。
听说这件事之后,太子妃先去了李贵妃宫中核实情况。
李贵妃很是惊诧,严肃的问太子妃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太子妃一边淌眼抹泪儿,一边道:“宫里上下,就没有不知道的。宫人们私下里都在说这件事儿,就只有我不知道,我被蒙在鼓里。母妃,您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因为我兄长的缘故……”
李贵妃蹙眉道:“瞎说什么混话,你兄长是你兄长,你是你!何况辽州兵败被俘也不是他的错,那是辽王和宋昭狡猾。你被听外面的人浑说!”
太子妃道:“那为什么还要往东宫塞人?太子身边的小妖精还少吗?”
李贵妃呵斥太子妃道:“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小妖精不小妖精的,这也是你太子妃能说的?她们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再者,就算那沈清容进东宫,那身份也越不过你去。”
太子妃闻言,不由冷笑,道:“果然,您果然是要把沈清容塞进东宫。”
李贵妃耐着性子劝道:“送沈清容入东宫,对太子是十分有利的事儿。沈清容因着蕙质精舍和基金会,跟京中有头有脸的贵妇都十分有交情,若是能让她归了太子,太子便能越发得人心。你也不是不知道,那少女失踪案,三天两头的被人翻出来说事,明着暗着攻讦太子。”
太子妃却没有在李贵妃的劝解中意识到顾全大局的重要,反而更明白一个道理,沈清容对太子更有用,那就更容易威胁她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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