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不愧为套狼高手
什么样的父亲才能将尚未行笈礼的女儿就迫不及待送人呢。那必须只有一种,就是,畏惧。
且是发自内心的,深沉到不可遏制的,畏惧。
侧亲王谡海入城了。侧亲王谡海是谡百绛的亲兄弟,但相隔了一个子儿的岁数那么远。也就是谡百绛的长子若是还在世,是比谡海虚长几岁的。
从谡海的取名就足以看出,谡百绛的父亲,谡深、谡渊的爷爷当年取名的时候已经毫无心意的把这个老来得子划分到了孙儿的一辈。
曾先王晚年时缠卧病榻之上才开始回顾人生,自觉对子嗣们过于苛责,也没有尽多少为父之心,于是开始吃斋念佛,也不是自己吃斋念佛,他那个时候根本吃不下什么也念不动佛了。
于是就让身边的儿子们念,谁吃的斋最素,念佛佛最诚,亥王之位就是谁的。
谡海那时候年龄小,身子骨还在长,自然坚持不住长期又是素食,又是盘腿跪坐诵读经书这种事。跟大哥哥们一比分明败下阵来。
谡百绛委懦的性格这时候倒成了优势,父亲让吃什么就吃什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也没有多少反抗的念头,反正老人家也活不长久,不急在这一天两天。
曾先王看着儿子们一个个嘴里吃斋念佛,眼眸中各个盼着自己死,突自心中哀莫大于心死。老眼昏花视线一瞟,却见角落里平时最讷讷的谡百绛老老实实跪坐,不声不响连气息都没有一个。
“是个忠厚的孩子啊!”亥王之位就此尘埃落定。……!?
谡百绛是有些畏惧谡海的,谡海与他不一样。谡海的母妃非常得宠——只不过这孩子生不逢时。
虽然亥王之位传给了谡百绛,但曾先王他老人家自己也说了,亥王之位不是什么甜头,不过是裹了蜜糖的苦胆,只有真正一口咬下去的人才懂个中滋味。
当亥王没有什么意思的,反而那些天高地远,称霸一方的藩王、亲王才活的逍遥快活。江山社稷为何物,敝履罢了!
谡海年少无谓,父亲让他去属地当个亲王,他就去呗。去的时候才十四岁,如今十年已过。虽然相山城磅礴辽阔,与周边的兄弟们也玩耍的很愉快,但心里头总隐隐的感觉少了什么。
对!就是被自己的父亲忽悠了。什么当亥王不好,就让给自己的哥哥们吧!什么狗屎的天广地博,逍遥一生。只有怂貔才要逍遥一生!
当然,他也承认多少是受到了邻国东周荆条君的蛊惑。
相山城与东周只隔了一条天险淮河。东周人不擅水利,但亥人就不同了,所以荆条君经常时不时的偷偷回来看看自家的兄弟们。好吃好喝的送着,尤其是东周美女,与亥国女子根本不是一个样儿的。
荆条君说,“小海啊,你是不是傻?曾先王说亥王之位不好,哦你就信了啊?那是因为他坐过了,你和我,那是还没有坐上过呢。我呀,这一辈子是指望不上了。可你与我那是不同的啊,看看谡百绛的那些子孙,一代不如一代,哪一个能与我们那时候比?”
“荆条兄所言甚是。”
“而且你想啊。藩王、亲王、郡王,日子再好过,属地哪里来的?封爵哪里来的?亥王只有一个,封王却是由着亥王信口开河。谡百绛宽宥,他的儿子就未必各个都如他宽宥,先不说敢不敢削地,一年中若封下十个藩王,地不够了,找谁要去,找老天呐?还是找入了土的先祖啊?还不是从其他的封王头上刮。”
谡海静静的看着荆条君,心想不还有东周么?
荆条君到底比谡海要老辣,立刻领会了他的心思,“国力强盛的时期确实可以开疆拓土,可以掠夺邻国。可你看看眼下的亥国,你看看你兄长谡百绛,他当朝为王至今,可是开拓过一寸疆土没有?”
没有!确实没有。非但没有,倒还缩小了不少版图。也还算亥国疆土,却已不受朝廷调遣。因为那些藩王都太凶猛了,看看眼下的柳绯君就能窥测。谡百绛根本掌控不来。
谡海想来想去确实愈发觉得不稳妥。连夜就招来一匹幕僚商议。
既然谡百绛离宫前确实发出过诏命,希望皇室子嗣们帮帮忙回城一趟,帮他打退一下流民。虽然被柳绯君抢了先,但自己好歹是曾先王的亲生儿子,谡百绛的亲兄弟,不能光白白便宜了在宫廷中好吃懒做的小侄子们吧。
谡海虽然拥兵自重,相山城也屯养兵马不少。但他跟柳绯君是不能比的,别说柳绯君这样的墨旗氏族藩王大将,他连跟隔壁临郡的侄儿谡深都不怎么敢单挑。
浠水郡都就是个小破城,关键词小而破!
在谡深矜矜业业治理下居然起死回生了起来。谡海喜欢那里盛产的春茶,一直去买一直去买,买到了水涨船高的地步。发现了小破城的刁民们就靠这一盏春茶不停的刮自己的毛,谡海怒了。
就派人去劫。
劫了一次两次后,刁民居然还反击了。后来才发现原来是谡深暗中派了属地军保护。
谡海,“就正面刚,难道还怕他!?”
事实是,真的刚不过。
人数三倍于属地军,相山城城军伪装的劫匪丝毫刚不过。谡海怒了。想要大军整下,抄你个天翻地覆。
还问邻城的其他兄弟们,“你们去不去?”
其他兄弟们,“小海啊,你是不是傻……你一个当叔叔的欺负侄子就算了。还为了盏茶,要灭侄子的城?这,传出去,像人么?”
谡海也不是完全没有眼力见。他知道自己细皮嫩肉惯了,从小娇生惯养,确实与皮糙肉厚七岁就被赶出家门的翼郡王不好比。
所以眼下翼郡王的亲弟弟要当亥王了,越想越觉得脑门上悬了把剑……
小十六这皇子谡海不熟,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出息孩子。但能被柳绯君选中,八成是出息不了的。毕竟,谁会傻到养虎为患呢。
谡海身负自知之明,自然是不会期待与柳绯君正面硬刚,因此出发前早就放出话来。是作为叔长辈前来力挺小侄子登基大典的。也是希望能够得到新朝亥王一如既往的支持。
姿态放的很低,目的只有一个切莫引起辅政大将军柳绯君的警惕,半路堵截。
而暗中却早已派人潜伏入城,联络了数位当朝大臣,其中就有保皇派温子合,及忠君之势霄广常。
霄广常在以前多少是看不起温子合的。但是在这件事上,温子合当仁不让义薄云天的气势有些感动到他。有些人他故然天资凌人,审时度势,却也未免过于识时务了。温子合刚好相反,明明不识时务却自诩天赋异禀,着乃人菜。
霄广常原本想的很好,城内已有翼郡王接应,城外侧亲王大军压境,谡渊就算认贼作父脊梁骨挺不直毕竟也是谡姓之人,没有理由死站北疆之势的。
待将柳绯君赶出皇城,朝廷又会恢复到昔日的繁荣似锦。亥国王朝历来文官当道,各个能说会赋,谡渊再不济与他父王相比也不能再差到哪儿去吧。
因此对温子合丢下久光之事不多埋怨了几句。以大局为重,日后还有需要温大人这种偏激派的人。
隔日便悄悄着了私服自偏门入宫廷,去拜会谡深的同时也希望谡深帮忙探一下十六皇子的底气,敢不敢登基大典之上,拂去柳绯君辅政大将的尊荣。
这其实是给谡渊的一个考验,但凡应诺下来且做到了,日后没有一个人再会质疑他亥王之位,否则……哼。
然而一踏进宫门,霄广常就意识到气氛不对劲。居然张灯结彩,隐隐透出来一股喜庆的气息?
霄国舅大人熟门熟路,径直往谡深寄宿的寝殿跑去。一路上“哒哒哒”未遇一人。
然而转角遇到,“唉?!”定睛一看,是熟悉的礼庭大人。为官数载,两个也是老熟人了。
“今日霄大人怎么想着入宫来了?”
“前几天身体抱恙,一直在休息,想着来看看亥王登基大典部署的如何了。”
礼庭大人侧目,“霄大人难道还未曾听说?”
“听说什么。”
“十六皇子近日就要迎娶柳大将军府二小姐了。”
霄国舅冷哼一声,狼狈为奸。
可礼庭大人后半句话却是叫他弹眼落睛的,“而且啊,相山城的侧亲王不日也会抵达皇城,亲自朝拜十六皇子的登基大典,”此刻霄广常还未感惊讶,“侧亲王莺妾无数却至今未有所出,国舅爷是知道的吧?”霄广常还十分配合的点着头,“柳大将军确非常人呐,舍得孩子才能套着狼!”
“敢问何以如此一说?”
“大将军已送下名谒,要将府中幺女就是柳三小姐千颜继给侧亲王当义女呢。说是……”礼庭大人压低嗓音,煞有介事双目灵活的四周一转,瞧见着实才徐徐缓言,“日后不定指给侧亲王府长世子,还是侧亲王本人呢。”
“什么!?”霄广常揉了揉自己不算昏花的老眼,“那姑娘才多大呀?”
“不满十周岁。”
“这……长世子来头还未有一瞥。若是且在娘胎里,倒还好说。”
“可不就是嘛!”
“至于,侧亲王那年龄可就更不对啊?”
礼庭大人摇了摇头,眼底里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