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北疆之歌
若干年后,战乱纷飞,古庙被毁,一弦修的童子之身,日日夜间吟唱祈福。得王妃娘娘垂怜,收养于府中。日夜与小王爷为伴。老王爷被诬陷造反全家沦为囚奴。一弦继续跟随着小王爷。助小王爷开疆拓土,占据一方。小王爷功成名就,迎娶他国公主,一弦忽然觉得胸口疼,得知是人世之恋,便离开了小王爷。
化名音骨,流浪于人间。
收养战乱中的孤儿,为他取名音玄,养育在身边。
小王爷寻找一弦多年不得,偶尔在荒漠中听得音玄琴声,顿感熟悉,将他招来成为宫廷琴师。音玄离家多年想念音骨,小王爷派人去接,半途遇到敌国进犯,小王爷带兵出征,音玄随行,怕音玄有难,音骨出现相认。被小王爷认出。
音玄不愿被小王爷夺走音骨,意气用事之下得罪小王爷,被不明就里的士兵误认刺客砍断双手。音骨心疼不已。小王爷为求她回心转意犯下重错,音骨入天音寺,终身侍奉赎罪。
改名佛苼莲,寺中众人消亡后。化作男儿身,游荡人间。
以佛性普度众生,以琴音分化众人,佛苼莲无欲无求的活着。一日一小沙弥前来他的琴阁求救,有寺庙遭到劫匪霸占,主持不行了。莲赶到的时候只有一个倔强的寺僧还拧持着。
莲救了他,他自称是月字辈僧人,月华。
与月华相处了一世,平静而祥和。月华临终前问他,其实你并不是人吧。莲愕然,他早就发现了。不老不死,不毁不灭。
月华说,来世,望再与你相逢。
从那一天起,莲有了牵绊。他开始懂得等待。
在芸芸众生间,他学会了看凡人的前世今生,遇见了红名,遇见了小王爷,遇见了小王爷的孩子,一个与自己颇有缘的小女孩,遇见了音玄,遇见了为了度他,没有成佛的怒尘。
莲决定助怒尘转世成佛,然而这一世的怒尘却不再愿意成佛,他是一个剑客,一个孤独,自傲,又萧条的剑客。追求无止尽的剑法,追求世间最绝色的美女。莲化为剑童,陪伴于左右。怒尘得到了美女,得到了一切,却活的有些不明白,他问莲,若你是女子,是否愿意委身于我。
莲又化为女儿身,委身于怒尘。但怒尘却负了她。他不知道是莲为他铺平了道路,他不知道是莲对他予取予求才有了他的今日。
为了自己爱的女子杀死了莲。莲在血泊中,忽然顿悟到了痛,痛到体无完乎。
莲将自己沉入地下,熟睡。
被盗墓的精心,他像妖女一般重生。她豢养自己的猎犬,收养自己喜欢的孩子,无论长相如何,哪怕身患残疾。
因为眼红一个女孩儿天生异瞳,那个残疾的猎犬杀死了女孩,挖去了女孩的双眼。女孩的哥哥前来报仇,被莲轻易制服。
莲忽然发现女孩的哥哥就是月华的转世。他已不认得她,却曾说过等他。莲自嘲的笑,笑声凄凉。
为了替自己豢养的猎犬抵罪,莲当着月华的面剐去双眼。月华不忍,开始照顾莲。
莲已经学会将自己变得老去。但是月华始终未娶,莲有些替他着急。月华却说,他愿意一生照顾她。但是莲依旧没有明白,他们一直活到了天地变色的那一天。莲看到了月华要死了,她陪着月华一起死。
临死前,月华终于说,希望来生再见到莲,希望早一点遇见她,那么他们就可以无忧无虑在一起了。这一生他自觉愧对她,无脸求地她芳心。
他们一起死了,莲却独自又活了过来。她看着月华的身体,似乎一点点的变成了人。
因为有了期待,漫长也变得值得等待。再次找到月华,她以不用的形态,围绕在他身边。他是孩子的时候,她是奶妈,他是学生的时候,她是书童,他游戏人间的时候,与她偶遇,携手并进。她不在乎他三妻四妾,不在乎他不求上进,不在乎他挥霍一空,但最终月华横死街头。
她没有及时赶到,泣不成声。她与他同藏,她被称为妖女,生者祭祀。
她将自己分筋错骨,将身体的一半植入他的体内,他就如同树偶,只能种在土里。相伴百年后,月华重生,成为了与她一样的妖。她慢慢的将与他共同的回忆还给他。却发现月华越来越贪得无厌,他要成佛。
妖是无法成佛的,人才能。
月华想成为一个人,他恨莲,恨她把自己变成了妖。
只有灰飞烟灭才能重头再来。莲亲手杀死了月华,然后杀死了自己。但是,她偷偷的把月华的一部分藏到了最爱的树枝里,埋在了地下。
羊君染,如果有来生我不会再负你,不会再利用你,不会再挑衅你,不会再将你的骄傲与尊严踩在脚底下……羊君染,我爱你!
为了保住他,她只有以死证清白。
虽然觉得无助、绝望、孤寂,可是只要他在世间依旧美好,朝花夕拾情话绵长,便足矣。
她说过,只要能够保护他们,但死不悔!付出一切又何所惜。一切,就是吾之命,吾之爱,吾爱之人的命。
所以,那连世间之爱都可以牺牲掉的女子,还值得你这个世间美好去爱么?
她最后的笑容仓促而华丽,堂堂宣国战将之女,我不站出来还有谁,能够站出来?
后悔么?其实心中有一点,其实……我可以做的更好!我可以,真的。
在冰冷刺骨的菊花潭中沉溺、旋转、漂泊,最终沉入万年的旋涡,可以听见水流的声音一点一点的逝去,最后安静的就像坟墓。
她不甘心,依旧好不甘心,好不……为什么我不能亲手杀了他?!
为什么我要假借他人之手!
我不懦弱,我不怕,可是父亲啊!长姐啊!你们为什么不护佑我,为什么不容我亲手杀了他!
我要亲手……杀他!一千次,一万次,姐姐难道你一点都没有不甘心么,没有么?没有么!
来生必让我做男子吧,我宁愿一无所有乞讨为生,我也要潜伏到他身边,杀了他。
当所有的念头沉下去的时候,消失了。
……
“夫人!夫人不好了!晋安王带着禁军往这边来了,您赶紧带着少爷小姐们走吧!”
“我不走。”
“您不能不走哇!”
“我走了,金家怎么办?我答应过老爷,一定会替他看着这个家。他在外带兵打仗守护宣国。我就在这里替他看住了这个家!你们统统都走,就算只留下我一个,我也不会离开的。”
“夫人啊……全家上下老小这么多人,怎么可能都走得脱?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少爷小姐们想想吧?”
“我金家的儿女战将之后,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去告诉他们不用怕,只要有我奉仙棠在,他们就必须踏过我的尸体进门!”
“夫人!!!那您至少让姑姑们带着小姐先走吧?”
“让老褚把家里所有的鹤顶红拿出来,凡是女眷那些怕死的都先给我干了,不怕死的跟着我,咱们就在院子里坐着,等他们来。我倒要看看,老金头在外面打仗,吃死累活的,还有谁敢动他的家里人!”
然而金夫人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晋安王居然是带着宣帝圣旨来的。
宣帝已经弃城逃走了,但是依然留下的手谕给守城的晋安王,宣国大将金山诚通敌叛国私开南城门放敌军入城枉顾圣驾安危枉顾都城千万百姓安危,罪当斩!诛九族!不得留下一口!
金夫人愣住了。
她不信,她怎么都不能相信自己的夫君会通敌叛国。
“血口喷人!就算你晋安王通敌叛国了,我夫君也不会叛国的,更不能通敌了!”
“圣旨皇谕在此,由不得你造次!”
金夫人她不明白,深深的不明白……
野火烧了进来。
金夫人看着府中女眷一个个衣衫不整,被撕扯的披头散发,她的眼角迸出血泪来。
“午康!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据说晋安王午康当场就像被下了一道毒咒。
忽然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于此同时金夫人仰天长笑数声,笑完后亦猝然殒命。
御医赶过来的时候说晋安王小卒风了,之后再也不能说话走路了。
之后不几天他在自己府里被活活饿死,可见为人也是一斑。
然而晋安王的卒风并没有免除金家一门惨绝人寰的遭遇。
御医后来回忆时经常对自己的学生说,金将军门下不该受如此天谴般的折辱,金将军虽然开了城门,但是金将军誓死不降,将自己吊死在城楼上,以示自己开城门的无奈之举。
有学生问道,“既然如此金将军又为何要开城门呢?”
御医的脸上闪过一道悲色,“多说无益了。金家一门已经无后了。”
“一个都没有活下来么?”
“有一个,但跟死了也差不多了……”
“师父为何如此说?”
“那是金家长女金幼绫,唉……多说无益啊!”
……
金晚黛便是在那个时候醒来。
头痛欲裂,胸口作呕。
身上盖满了灰尘,她想要爬出去,可是爬不动。
她将手从衣袖里伸出来,看见自己手指的一刹那,惊的泪目迷恍。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还活着……”
菊花潭下乃是无底深渊,传闻直抵阎罗殿的公堂,纵然是连孟婆的奈何桥都不需过的……啊!原来如此!
是因为没有渡过奈何桥,没有饮下那碗孟婆汤?
“嘶!头疼……好疼啊……”
“嘘!二小姐乖乖的,千万别哭。也不能出声啊!”
“姑姑?花昔姑姑?!!”
“嘘!”
血池很深,很宽阔,仿佛无边无际,可是明明看得到尽头。
用眼睛看上去,用手摸上去,在烛光照耀到的范围内,水波是不流动的。可只有身体浸入其中才能感受到,里头盘旋着巨大的水流的力量。
从忐忑局促的心情,年轻的谡王慢慢的松懈下来。
他知道自己应该扒在哪一块突起的岩石上才不会滑下去,哪里的水流最为温和,不会冲刷他的肌肤。
当水流拂过身体的时候,比任何一个宫女的抚触都更为惬意而温暖,安全,舒适。这方神秘悠远的血池,更像是一个懂他的人,而他更愿意把它当做一个女子。
第一个被谡王用来献祭的是个宫廷小倌。
他探头探脑的在书房外,自从谡百绛被迫“仙逝”之后,这个书房就被柳绯君封闭了,只有偶尔进去打扫的宫女。
谡王却不知为何突然频繁的进出其间。谡渊从里头走出来的时候眼眸中闪烁着阴翳的黑色雾光。有那么一刻,感觉到内心里空前的强大,再也不用惧怕柳绯君了,再也不用于趋炎附势的朝臣面前谨小慎微了。
他是王,谡国之王,九五之尊,帝王之降。谡国之疆,莫不在他的掌控之下,何惧他人!
小侍卫看着谡王,谡王也看着小侍卫。体内有血液疯涌,他一把掐住了小侍卫,喂到自己嘴边,一口咬了下去……
待清醒过来,谡渊意识到自己臂弯中的小侍卫已经断气了。尸身枯竭,就像被吸干了一样。
诡异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恐惧或者惊慌,而是厌恶的扔开了小侍卫的躯体。半晌后才意识到不能就这么扔在书房庭院前的过道上。于是吃力的拖动起来,一直拖进了书房的暗门,拖进了血池……对任何朝代的宫廷来说,都不乏悄然消失的生命。
只要离开久了,他依然是那个懦懦的,寄人篱下的卑微谡王。只有浸入到血池中,强大的一瞬才会漫上眼眸。
他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清醒过来,已经看到了眼前曼妙而清丽的女子。她的脸庞那么熟悉,沉思许久才豁然想来,她就是那个小侍卫!兄长泷亲王身边最护着的小侍卫。
原来……是个女子呢!
他不能放她走,因为她见到了他的血池。
他没有回宫,所以一定是从城里其他的入口进到这个通道,然后自动自发找到了血池。在之前,他从来没有走过其他的出口或者入口。
他害怕自己会迷路,自己会死在螂道里。这里没有人会发现他。而且不用思考就能想到柳绯君一定巴不得他死,在他消失后随意找一个借口,另立新王。这不正是柳绯君最擅长的么。
他不能死。更不能孤寂的死在一个没有人会发现的地下城中。
“你是……?”从血池中吸饱了满腔的孤勇,他觉得自己又可以了,又可以面对那个诡异的,眼神笃定得令他深感不爽的神秘女子,兄长为何会仍由她女扮男装混在随行队伍中?
“我说我是亲王夫人,谡王会信么?”
“你是……乾州老相爷府上的那位小姐?兄长当前的夫人?不该啊……”
“有什么不该的。”
“为何你要……”
“为了伴夫君同行啊。路上恐有不便,故而男装示人。”
“可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是谡王啊。”
柳千颜看着他,心底里隐隐的焦虑。这小子,还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皇城,宫廷啊。”
摇了摇头,“看来先王离世突然,什么都没有交待好吧。”
“你说什么?难道你认识这里?不可能。”
“这里是谡国的冤孽之源。是无数枉死之人的残骸。聚集而成,形成冤池,盘旋不去,只得以帝王之尊降压,才以暂且安宁。知道你祖上都是些多么软弱的人么,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为王,却为了私野,逆天而行。终有报应。”
“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柳千颜怪异的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不记得了。”
“你!胆敢戏耍本王?真以为是兄长的夫人,本王就拿你没办法了。”谡渊虚张声势的叫嚣着。其实心底里也在犯难,怎么就把人带进来了。
这女人要是出去,胡说八道一通,自己不就惨了。可要是把她结束在这里,以谡深的秉性,怕是不能善罢甘休的吧……唉,难了。
“谡王。”柳千颜缓缓开口,“我,不是你能随便杀的人。如果有那个心,尽早作罢。还有那个叫作久光的侍卫,他是泷亲王的人,也不是谡王你能够觊觎的。”
“胡说。谡国上下,有什么是我不能碰,不能占有的!?”
“谡王,凡是先扪心自问一句,配不配。”
黑色的阴雾从血池之上朦然而起……柳千颜静静的看着它。心底叹息了一口,怕是——救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