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佝偻着身体的中年人离我越来越近,硕大的行李包袱压得他伸着头半弯着腰,不时抽上几口烟提提精神。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光溜溜白胖胖的小婴儿突然像飘起来一样,一下子骑到了中年人的脖子上,而且从后面伸出小手正好捂住了他的眼睛。
赶路的中年人却好像浑然没有半点儿感觉似的,仍旧不紧不慢地走他的路。
让我心里面更加紧张的是,长发遮面的女鬼这个时候居然双脚一动不动地跟在中年人的身后,探着身子伸着脑袋,看那动作好像在朝他吹气一样。
这个场景让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前几天我自己遇到的情况。
用管姓老先生的话来说,当时只要那个女鬼吹灭了我头上肩上的三盏灯,我就会被她迷着自杀身死的。
我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强忍惧意地看着眼前的情况。
那个背着行李包袱的中年人很快就偏离了羊肠小道,继而围着矮矮的坟茔转起了圈子。
我心里面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个长发女鬼带着小婴儿一直不进坟里面去,而是好像在等待什么一样,原来她们两个今天晚上极有可能想要害死这个中年人!
估计这就是民间所说的找替身吧……
光溜溜白胖胖的小婴儿一直骑在中年人的脖子上面,用一双小手遮住了中年人的两只眼睛。
那个脸色惨白得好像刷了粉墙白灰似的长发女鬼,则是亦步亦趋地飘在中年人的后面用嘴吹气。
中年人似乎发现了什么问题,缩了缩脖子好像怕冷一样开始竖起了上衣的领子。
围着那个矮矮的坟茔转了几圈,中年人看上去好像有些紧张了。
又引燃了一只烟狠狠地抽上几口,站在那儿东张西望了一会儿,中年人这才再次大步流星地开始赶路。
可惜的是,那个白白胖胖的小婴儿仍旧骑在他的脖子上面遮住他的眼,他仍旧是在围着那个坟头在绕圈子,只不过是步幅明显更快了些而已……
我心里面开始犹豫不决了起来,很想像那个管辂后裔老先生一样,冲着中年人提醒一声跟我来、我带你离开这儿!
但是那个能够辟邪的六耳怪兽小吊坠儿等物我全部放在了家里面,我估计我一旦开口的话,长发女鬼发现以后肯定饶不了我,那个小婴儿极有可能也会飞到我的身上缠着我。
围绕矮矮的坟丘又转了两圈,那个中年人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怎么回事儿,愣了一下居然傻呼呼地坐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光溜溜白胖胖的小婴儿一下子从他脖子上面跳了下去,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正当我以为那个中年人歇息一会儿就会继续赶路的时候,让我非常惊愕的一幕出现了——中年人居然痴痴地用手在地上抓了一把土塞进了嘴里。
“嗯,好吃!甜,真甜!”
好像有人在问他好吃不好吃一样,中年人一边用手抓土往嘴里面塞一边自言自语着。
我心里面更加紧张了起来,刹那间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听过的老故事——有人在坟地抓土吃,被救回以后回忆说是当时有人请他吃砂糖一类的东西!
“不好!这人极有可能会被噎死害死的!”我心里面凛然一动,本能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想要冲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长发女鬼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一样,开始四下打量着、寻找着。
借助朦朦胧胧的月光,我看清了那双藏在密密头发后面的眼睛,阴冷阴狠充满了煞气邪气,仿佛在寻找坏了她好事儿的人一样!
我心里面猛地一紧,不由得有些犹豫不决了,我怕我万一不但救不了那个中年人,反而把我胡君尧也给搭进去,正好成全了她们两个找替身——估计她们应该是母子两个吧。
不过我转瞬想到了那个中年人应该是为人父为人子为人夫,肯定是家里面的顶梁柱。
如果他要是被邪物迷在这儿有了个三长两短的话,影响的绝对是有老有小一家子人!
一念至此,我突然血气上冲,立即猛地大声叫了起来:“大哥你醒醒,我带你出去!”
话一出口,那个长发女鬼刹那间就发现了我,开始直直地盯着我。
而那个原本不知去哪儿的小婴儿,这个时候也再次现身出来,先是抬头瞧了瞧长发女鬼,继而也是瞪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我。
我的头发梢子刹那间支楞楞地竖了起来,后背上像浇了瓢冷水一样一凉一凉的。
可惜的是那个背着行李的中年人虽然停手不再抓土吃,却也好像还没睡醒一样痴痴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
我咬了咬牙将心一横,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拉着那位中年人的胳膊低声喝道:“大哥跟我走!我送你回家去!”
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刚才还痴痴呆呆坐在地上用手抓土吃的中年人慢慢抬起头来,很是钦敬地说了一句,“好兄弟!幸亏我没有鲁莽出手杀了你,否则的话我必须把自己的两个眼珠子给抠出来!”
“金先生你……”抬起头来双目炯炯有神的中年人居然是那个金无血,这让我一时实在是难以相信,“真的是你吗金先生?”
“没错,真的是我!”中年人站了起来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前几天我还以为你只不过是血气方刚、被英雄救美之心一时冲昏了头脑而已。现在看来,兄弟你真是有仁有义、义薄云天啊!”
在确认眼前的中年人就是金无血以后,我顾不得搭理他,而是转过身去去瞧那个长发女鬼和光溜溜白胖胖的小婴儿。
目光所及之处,哪里有什么长发女鬼和白白胖胖的小婴儿啊,在我身后不远处的草地上,静静地躺着两个白色的纸人子,用剪刀剪出来的那种!
我一时有些愕然!
“别紧张兄弟,没事儿的!”金无血握着我的手轻声说道,“古代术士剪纸成马、撒豆成兵,其实跟这一样,同样也只不过是个幻术障眼法而已,虽然能吓人能唬人,但实际上主要还是心理作用……”
我心里面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但强烈的好奇之心却是陡然大炽。
于是等金无血松开我的手以后,我二话不说先是赶快走了过去,想要瞧瞧到底是真是假——荒草地上,一大一小两个纸人子清清楚楚,确实是那种晚上看起来有些瘆人的小玩意儿!
“走,先回去喝酒,兄弟!咱们两个边喝边聊!”金无血弯腰捡起那两个纸人子折了起来装进了口袋,不容分说地拉着我就走……
回到金无血所住的那两间破瓦房以后,金无血先是打了一盆水邀请我一块洗了下手脸,接着很是麻利地端上来花生米猪耳朵卤猪心等几个小菜,然后抱出来一个大酒坛子,说是要给我接风压惊、好好聊聊。
拍去泥封、打开坛口,倒了两小碗儿酒气很冲很冲的白酒以后,金无血率先端了起来:“我先干为敬,兄弟你随意!”
“谢谢金大哥!”既然人家称呼我为兄弟,我也立即改口以大哥相称,然后同样将一小碗儿、大约三两左右的白酒一口喝完。
坛封的白酒很烈很有劲儿,从喉咙到胃里面立马像条火龙一样;但我心里面却是很高兴、很放松。
连喝两碗烈酒以后,虽然我不动声色、绝不提及今天下午的事儿,但金无血终于主动开了口:“真是太意外了,兄弟你是这个世上让我由衷钦佩的第二人!”
我笑了笑,仍旧只顾喝酒吃菜、以静待动保持主动。
“说实话,年轻小伙子谁没有几分血性、几分鲁莽啊,我年轻时也爱在小姑娘们面前表现;再加上姓聂的那丫头确实是很俊俏很漂亮,所以前几天我以为兄弟你也有可能只是头脑一热、一时逞下血气之勇而已!”
金无血放下筷子坐直了身体,很是坦诚地说道,“但是今天,我明明事前告诫过你,只要你别说话别乱动,保你没事儿,兄弟你竟然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而拿命去冒险;就凭这一点儿,我服你!”
“金大哥过奖了,其实今天我也只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而已,”我笑着摆了摆手继而说道,“说正事儿吧金大哥,我相信你不会食言失信的。”
“唉,我真是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事儿!”
金无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前几天的事儿,能看出兄弟你有勇有谋、行事果断,今天晚上的事儿,能看出兄弟你有仁有义、义薄云天;有胆量、有魄力,有仁心、有豪气,这年头像兄弟你这样的人确实是不多了啊,所以,我金无血宁可失信一回,也真的不忍心看着兄弟你活活送死!”
“呵呵,我胡君尧却是宁可活活送死,也真的不忍心让金大哥你做个失信之人!”我顺着他的话反驳说。
金无血突然话锋一转:“兄弟你知道你是在做什么吗?”
“当然知道,冒险排雷、利人利己!”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说。
“我不管你是听谁讲的,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兄弟你错了!”金无血将话顿了顿,“至少,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话,兄弟你应该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