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儿看着那出尘的女子,红着眼睛道:“娘,和我一起走,好不好?”
一直谈到深夜,期间女子给他们带了一些精致的点心,吃的两个人沾了满嘴的渣子,后来玩累了,小白儿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小莫也是,女子看着两个睡得迷糊的孩子忍不住轻笑一声,将小莫抱上床盖上被子,然后才抱起来已经比她沉了许多的小白儿,就好像当年自己抱着他走过了水墨关的每一个角落,可惜孩子越来越大,等过几年,她就抱不动了。
门口长廊的栏杆上坐昨日在大门外遇到的矮小老头,老头似乎没有看到她而是注视着绿池,一双浑浊的眼睛瞪大老大。
彧儿的院子已经许久没有清扫,这绿池的水也已经死了三年,到处都是淤泥和腐水,又有什么看头?
抱着小白儿已经让她有些吃力,身后的两个丫头想要帮忙都被她拒绝了,她走到老头面前轻声道:“老先生,夜风凉。”
矮小老头摇了摇头,道:“这院子是按照江南谢家园林的规格改建,取其静中有动,动而化境之深意,又沾染上了些北方的棱角分明,西风萧瑟,唯独这南角的绿池,与之前所说一点不合,倒像是突兀的一块,可污泥之下,却藏着整个风烈家最为宝贵的东西。”
女子直接被这一席话说楞了,她身边两个最为贴心的侍女脸色皆是一变,互相看了一眼皆齐齐往前走了一步,出尘的女子眼神有些缥缈,抱着小白儿的手却更紧了,生怕面前的老头会对他们木质做什么事情。
矮小老头不喜不怒,只是抬起右手指向黑暗中的绿池,两位侍女只听见一极快的破土,袖中藏着的两把青锋短刃一把飞出一把挡在女子身前,老头右手一收,半截银色的枪头出现在手中,还沾染着绿池中的污泥。
松手将白龙王镇雨枪丢在女子面前,道:“可惜这柄好枪遇到了嗜血刀,白白为了阵眼断去这一身灵气。”
两名侍女的脸色已经发白,丢掉短刃的侍女忽然捂住自己的肚子软倒在地,女子看其面色就知道依然是疼到骨髓里,可还强忍着不发出半点声音,挣扎着爬起来,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却是连退数步。
矮小老头见这出尘的女子仍不肯出声,只好挥手将另一名死侍扇飞摔落到绿池中,只不过半途被带着另外半截枪的小子接住,还有人在身后观摩,似乎并不想插手他们的恩怨,他冷笑一声,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琴奴,这就是她的孩子吧,我应该早就发现的,让他死在那里。”
出尘的女子面色大骇,顾不及吵醒小白儿将人放回屋中,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与此同时一道明亮的白光从屋宅四方升起,凝固成一威力无比的屏障。
事到如今,她怎么可能记不起来眼前的人是谁,那恐怖的一剑直接讲整个谢家摧毁,可记忆中的那个女人只是笑着,将年幼的彧儿交给她,义无反顾的与谢家同生同灭。
短如夏花的谢家,花开一季,花败一季,不曾激起天下人一丝怜惜。
“琴姐姐,带少主人走!”
挣扎着从小师叔怀中一跃而下的死侍手中拿着那半截短枪直刺矮小老头的胸口,矮小老头倒也不躲,任由那柄断枪刺穿他的胸膛,染红那银色的枪尖。
死侍的脸色却没有一击成功的惊喜,而是凝重的看着不语的老头,死死的握紧那断枪枪柄,老头却是弯腰弹了弹衣角上沾染的灰,似乎那断枪不是插在他身上一样,死侍也同时与那落灰被一股轻飘飘的力量弹飞出去。
琴奴犹豫了一下,竟然走到矮小老头面前伸手握住断枪抽了出来,丢在地上,拿出怀中的手帕擦了擦伤口上的血,原本宛如一个拳头的伤口在擦拭中一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转瞬间就看不见一丝伤过的痕迹。
琴奴拿着手帕低着头道:“老前辈,琴奴替她们二人与你道歉,只是你此次前来之意,琴奴实在是琢磨不透。”
矮小老头却只是轻叹一声,道:“往事休提,只是与你家少主有些缘分,想当初那份剑谱毁了无用,风烈家法与之又有一些相似贯通之处,莫不如便宜了那小子。”
琴奴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在此弯腰施了一个大礼,道:“少主自幼不知晓自己身份,希望老前辈也不要让他知晓这些,这是琴奴唯一的一个请求。”
矮小老头点了点头,道:“我会的,你们去吧,我再看看这里。”
琴奴点头挥手,身后升起的白光黯淡消散,她推门进了屋子里,看见彧儿还在熟睡,眼中又回归了似水的温柔。
她重新抱起彧儿,走到旁边的房间与彧儿一同躺在床上,这离家的三年她从未排过任何死侍相随少主,可她的内心无比的担忧焦急,若是彧儿真出了什么事情,她只能以死谢罪。
抱着彧儿的琴奴渐渐睡去,黑暗中一双明亮的眼眸缓缓睁开,他的眼中闪动着波澜的光,看着身边熟睡的女子,又慢慢合上了眼睛。
小师叔有些好奇的站在矮小老头身边,对于小白儿的身世他一直不多过问,虽然他早早就知道那些暗中死侍的身份,却不曾知道这老头是谁,恐怕料事如神的许邵羽也不会知道这小小水墨关一个家族的小事,只可惜那个家伙已经死了,莫名其妙的死了。
矮小老头也不理会这个年轻人,至于暗处中隐藏的俩个异族,与他更无丝毫关系,他只是想要看看这有着江南景象的院落,他只是想在这里坐一会。
生生死死已经看透,可他还是参不透最后一重天人合一的境界,便只能在这陆地上做一个流浪的老人,做一个老人也好,恶人也罢,总归是与这世间断了联系。
“莽儿,你要去哪?”泷冥追着那裹着一身黑袍的苍白女子,一路上他都没有优势,那女子虽然看似在走,其实更像是飘在半空中,远远的就能听到清脆海浪声音,小师叔疑惑的回头看去,就看到那黑袍中的白色孤魂。
苍白女子飘到小莫门前听了下来,她回头看了看追过来的泷冥,伸手指了指面前的这扇门,似乎再说我想进去。
泷冥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莽儿,哥哥带你去别处玩,好不好,你若是不开心,我们就去找那些带甲的家伙,把他们的皮扒下来给你做娃娃。”
苍白女子漆黑的毫无眼白的眼睛似乎转了转,好像有些不满意却也转过身来,面向那坐在一旁与世无争的老头。
“老爷爷,水中有鱼。”
这是莽儿第一次开口说话,泷冥眯起眼睛看着这毫不起眼的老头,老头也打量着着异族女子,名为莽儿的异族女子忽然伸出手来,一枚琥珀银鱼从她的掌心中出现,那银鱼似乎还活着,在狭小的琥珀中游荡,丝毫不知外面的世界。
矮小老头伸手接过那琥珀银鱼,浑浊的眼中露出了三分震惊和三分叹息,他看向泷冥道:“我知道江南莲州有一姓纹的奇人,擅长以化灵之术赋予花草树木之灵魂,曾做了一股莲藕人偶,能与人语,栩栩如生,只是后来除了一些事情,人偶被封印在莲湖深处,我想你的魂魄可以附在那人偶身上,总比这些人的身躯合适。”
泷冥点点头,没有说话。
小师叔却是更加好奇着老头的身份,他显然也猜出来泷冥的身份,至于那叫莽儿的女子,世人谁不知魔龙最宠爱一条小蛟,小蛟集聚了沧浪山的天地灵气而身,似妖非要,似神非神,她呼出的一口气便是烟云,吸入的一口气就成清风,后来小蛟化为人形,更是天地间绝世的美人,最后竟然爱上了一个人类书生,在北堰血战的时候,小蛟并未出现,那书生也人间蒸发,世人都传小蛟得道升天,带着那书生云游四海,不问天地之事。
这自然不是事实,而是实打实的杜撰,没有人会相信这样的一面之词,可更多的人却愿意事实如此,北堰城门前的确不曾出现一白蛟腾云,可北堰城中谁不知黑蛟吐水,淹没十万宅门。
莽儿坐到地上,看着泷冥面无表情的问道:“黑炭哥哥,舞姐姐不在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小师叔看着身边的泷冥,对方对他笑了笑,腥红的眼眸中皆是滔天的恨意,他丝毫不隐藏,丝毫不会顾及什么。
矮小老头伸手摸了摸莽儿的头,他似乎觉得眼前的小蛟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个女孩,后来女孩长大了,继承了她父亲惊艳绝绝的剑术,却继承了她母亲温婉可人的性格。
他们都曾拥有了一切,最后皆一无所有,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都是些屁话。”矮小老头骂道。
梦中,小白儿死死的抓着琴奴的手,红着眼睛看着这出尘的女子,道:“娘,和我一起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