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他正要起身校场。刚刚抬脚上了石阶,便见九师兄恰巧从另一头走来。
白尘轩轻点额头,先一刻落了礼。
九师兄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的同他擦肩行过。
这两年来,他跟冯家兄弟遇上的时候甚多。
大家都在门中修行,哪有不碰面的。
每次这般匆匆擦肩,他已是习惯了。
本要继续前行,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音色。
“大哥,小妹来看你了!你总是不回家,所以我就麻烦韩枫带我来见你!”
缓缓回头,凝神直直的看着那张脸。原本压制于心间的思绪全全涌出,好似一处未曾浇灭的火苗,又一次随风窜起,燃动旋舞。
“菍姌~”
忽听有人叫了她,冯菍姌笑着转过了头去,可是仔细的端详许久却还是认不得。
睫毛微微眨动,将原本落在脸上的笑意渐渐收回,“你在叫我吗?你认识我?”不禁皱眉,看了他许久,“你是谁?”
“我……”她竟然不记得他了?
两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于心中腾起重重疑问,唇齿张合之间,却再也问不出话语。
“师弟~菍姌她……”韩枫本想回了他的疑惑,却刚巧被小丫头拽住了臂弯。
低头迎上她那清澈的眉眼,让韩枫顷刻投下了宠溺的眸光。
“这凌云门好大,不知一日能否转的完,带我去遛遛吧!”
“好。”
白尘轩转动着眼睛,看着她越行越远。那双清灵的眸光中,已再也挤不进他的影子。
全全的~把他给忘了!
心头处顿时显了痛,好似被生生勾去了什么。
怪他,一过两年,都没有回去看看她。
自己总说欠了她,却从没有去偿还过。
苏青词转而行至他的身旁,轻声说道:“有些事情,忘记最好!原本你俩也没什么,仅是被两家的婚约束缚着,如今婚约已退,就不要再有太多的牵扯了!”
白尘轩低眸落思,微微的点了头。
此刻,谁也未瞧见,于他眼眶中晃动的泪水,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在意到。
苏青词唯落叹息,“本无心生恋,就莫要打扰彼此的生活。菍姌已经长大了,也该是谈婚论嫁的年岁了!家父有意将她许给二师兄韩枫。这已是我们冯家上下全全知情的事了。我跟二师兄都未在意过辈分。毕竟凌云门仅是依入门时间来定的辈分,其实我俩年纪相当,怎样称呼都无所谓。”
这是九师兄两年来,对他说过最多的一次话,却依旧是让他远离小丫头的话。
平缓片刻,他终是侧了步子,抬眸提笑,“还真是要去恭喜韩枫师兄了!”却总觉面容有些僵持,于心中的感觉不搭,“菍姌和二师兄在一起,定然会幸福的。”微笑过后,便是干巴巴的褶皱,他已是尽力掩饰,可终敌不过自己那乱糟的思绪。
“只要不是你,三姐跟谁在一起都会幸福!”
原本他还能挤出一处微笑,直到迎了祁泱的话,便觉了嘴角扯痛。从前,他甚是怕被别人说他跟小丫头有什么。现如今,听了这些,反倒更加让他浮躁。
“大哥,我听说三姐来了,她人呢?”
“跟你韩枫哥哥去四处转悠了!”
“韩枫哥哥真是难得的好男人!在墨安他就守了三姐两年,如今二姐大病初愈,他更是不离不弃,当真是这世上最好的姐夫!”
“大病初愈?”仿佛之前的话,他统统没有听入耳,就仅听清了这四个字!
祁泱冷漠的翻了一眼,自是不愿回答他。
而他更知,从九师兄口中亦是得不到答案!
白尘轩回到『清岚院』时,已是生了疲惫之意。手托额角,喉咙处火热,连连滚落叹意。
拂袖于桌面,显出一个红色的锦盒。两指微挑,便将盒盖翘起。
里面收着的是那两只母亲所做的小布兔,还有~自己父亲寄来的家书。
这两年来,他不止一次收到,堆积而起已是十二封,而他却从未回过,也没有动身归家。
书信中次次都提及冯家退婚一事,他不是不清楚,只是听了九师兄的话,把这件事压紧于心间。
这本就是他跟冯菍姌商量好的,该断就应断开,免得彼此之间产生误解。
可如今,她竟把他给忘了,不仅忆不起玄雪山中的事,还将过往全全忘的一干二净!
“尘轩,你做什么呢?”
忽听师姐的声音,他挥袖掩去,将那些过往封存于自己的袖摆之内。
韶华也全当没有看到,依旧笑着坐到了他的身边,扬手抚去他的额角,关心的问着,“我怎么觉得你的脸色很差,哪里不舒服吗?”
师姐的手掌还未贴至,他便后倾的躲开了。并不是自己有意,他也不知是哪里出了毛病。
知道自己的举动过了头,微微抬起眸光转而对上师姐那惊讶的眼神,唇齿扯动,却一时间找不到任何话语。
韶华也不再出音,仅是将手臂放去,浅笑着掩过了所有思绪。
“我听说冯家妹妹来了凌云门?”
“……”
“还是和韩枫师兄一起回来的!”
“……”
“听说,他们两个人关系甚好?”
韶华一连三句问出,眼神直落他的脸颊。
而他却只是笑着扯起微笑,晃着额间,扬声道了句,“我也听说了!韩枫师兄秉性耿直,定然不会欺负了冯家妹妹,冯世叔以后也就不必担心自己女儿过得不好了!”
韶华毕竟比他大了两岁,看人的时候,也就比他清楚的多!这般回答虽没有什么问题,可他回复的速度,却是要比平常快了许多!
那晃动的眸光,久久找不到停留的地方,必是心中藏有心事无从诉起。
自她醒来以后,已是越发的瞧不明白他了,她什么都懂,仅是不愿说穿,不愿放手。
紧紧的抓去他的手腕,落下闪动的眼神。
此刻他却思绪甚多,根本未觉到她的不安。
“尘轩,我们过几日,下山好不好!我想出去走走!”
他迟了片刻,终是回了句,“好。”
夜晚风凉,冯菍姌裹着一件素白色的斗篷行于校场。
恰逢他也难以入睡的跑出来转悠。
二人于不同方向走来,行至同一处石阶处。
一个抬眸,一个低眸。
一个眸间流转,如灼烧千重的火花,燃燃放光。
一个淡然清凉,似山间波动地湖水,一汪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