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鸾转悠到一个与佛寺整体风格格格不入的地方。
这个小园子里有很多人,大多男男女女成双成对来的,里面百花齐放,还有一棵大树,树上挂满了方玉。
哦,原来这就是祈福树。
叶鸾来之前就打算要光顾光顾,也许个愿望,还特意把祈福玉带来了。
只是现在不在身上,在放行李的禅房里。
叶鸾决定回去拿,她记得不是很远。
沿途不停问路,终于顺利回到了禅房,但是她真的完全不记路,一出去又忘了,还好有她撒下的花瓣。
她顺着花瓣往栽着祈福树的小园子走,路上又忽然想起,自己应该先找支笔写下自己的愿望。
叶鸾见附近有个禅房,藏的很深,很幽静,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师住在这里。
她决定去找里面的师父借笔,一路穿过栽满花草的小径。
这里静极了。
只有一声一声敲打木鱼的声音。
想起来一首诗。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
叶鸾刚走到门口台阶下,两个人从门内出来了。
二人说着话并肩走在一起,立在门外台阶上。
其中一个一身道袍,是剃度的和尚。
而另一个,一身素白宽袖袍,墨发长长地披散着,眉眼清冷,不苟言笑,连说话都是淡淡张口,浑身上下透着一种绝情又孤傲的气质。
和尚对他道:“今天便先说到这里吧,钟天师,告辞。”
钟伊幻淡淡点头,没有言语,和尚合手离开,没了踪影。
台阶上的钟伊幻看向下面的小姑娘,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似乎是问,你是何人,为何在此,意欲何为。
只是三个问题被他一个眼神给概括了。
而叶鸾,脸上的血色已经退了个一干二净。
在她听到“钟天师”三个字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莫名心慌和恐惧。
钟天师……钟伊幻……就是那个在她出生的时候,就判定了她是灾星,道她是天降灾祸,命中注定丧夫丧子,会给人带来厄运!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些话,让叶鸾从小到大,受尽唾弃和白眼,受尽委屈和辱骂,从出生开始被人厌恶,从八岁开始孤苦伶仃一个人……
她人生中受到的所有的苦难,都是从钟伊幻开始。
叶鸾一连后退了好几步,脸上是惊悚和恐惧的神情,心慌得乱跳,她既恨他,又恐惧他。
钟伊幻很不明白地看着这个脸吓白了的小姑娘,冷冷开口:“我长得很可怕?”
叶鸾不知道脚底下踩到什么滑了一下,人往后仰去,只是没有摔倒,而是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扭过头,见是赵延渊。
他那一身参加大典的礼衣还没换下。
大典才刚刚结束,他跟着地上的花瓣一路找过来的。
叶鸾紧紧握住赵延渊的手,直往他身后躲,“殿下,我们走吧……”
他没有动,目光落在她因巨大的恐惧而十分苍白的脸上,又望了眼台阶上的男人。
他紧紧抓着她,柔声问:“怎么了?”
叶鸾连连摇头,仿佛不会说话了一样。
她的肩膀都在轻颤。
赵延渊将她护在身后,抬眸望向那阶上之人,目光带着敌意,略显凌厉。
他勾唇一笑:“早听闻昭国资历最深的钟天师一直在梵音寺静修,原来住在这里。”
看这模样便能猜到。
钟伊幻淡淡垂眸,猜不出他的身份来,声线较冷:“阁下是何人。”
“闲王,赵延渊。”
钟伊幻原本睥睨万物的目光忽然聚焦起来,定定望了赵延渊一眼,眸光深邃。
赵延渊瞥了眼被吓坏的叶鸾,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语气带着压迫感,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钟天师这是做了什么,把本王的小王妃吓成这样?”
钟伊幻默了许久,这才明白那姑娘为何那样怕他,原来是十五年前降生的那个灾星。
他道:“我没有做什么,连台阶都未曾下过。”
赵延渊望着叶鸾,慢慢才想起来,她对他说过,有个天师,在她出生那时起就向众人宣告她是天降灾星,从而导致她从小到大的苦难。
赵延渊微微蹙眉。
这时钟伊幻清凉的声音飘飘然传来:“奉劝殿下一句,离此女远些,能避则避。”
叶鸾闻言,脑子空白了一瞬,心重重沉了下去,握着赵延渊的手也不自觉松开了。
赵延渊有所感觉,反而更加牢固地握住她,不许她松开。
他对她的反应有些恼,冷着眼睨向钟伊幻,无比讽刺道:“钟天师这个差事不错,一张嘴受到众人尊崇,一张嘴决定别人的命运,这世上傻子真多,竟不信事在人为,却要信一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空会说三道四的唇舌。”
钟伊幻默然了良久。
赵延渊说话是真毒。
毒得人讲不出话。
如果吴沉玄在场,肯定会来一句,他妈的就你这张嘴,再会说三道四的唇舌也得让你给毒烂。
最终钟伊幻未言语也未表态,缓缓转身回了禅房,留下一个无奈的背影。
赵延渊回头望向叶鸾,见她至今没有缓过神来,身子还在微微发颤。
“怂什么怂,一个江湖骗子把你吓成这样。”他虽责备着,语气却是极温柔,似哄似安慰。
他轻轻将她揽在怀里,大手掌着她的后脑勺。
又道:“命运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只有无能之人才会信天注定一说。”
叶鸾慢慢平复了心绪,抬头望他,见他双眸里满是对世俗的不屑和颠覆世俗的坚定。头顶是湛蓝的天空,无穷无尽无边无际,让人想不到那上面会有什么的苍穹。
赵延渊摸了摸叶鸾的脸,她的双颊有些冰凉,于是帮她暖暖。
叶鸾握住他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他静静望着她,而后目光落在她另一只手里的方玉上,拿过来仔细端详,“这什么?”
叶鸾这才想起自己到这里来的初衷,道:“这是祈福玉,可以写下心中所愿,挂在祈福树上。我刚才见到祈福树了,殿下,我们也去挂一个好不好?”
他无所谓,便顺着她的心意去。
离了这里,叶鸾从方玉中抽出一张红纸条,笑道:“愿望要写在这个上面,可是我们上哪找笔墨。”
赵延渊将纸条抽过来,瞧了瞧,接着用指甲划破了自己的食指指腹,鲜血马上溢出来,“说吧,写什么?”
叶鸾怔住,瞠目结舌:“你……”
他笑,“你再犹豫,血就流完了。”
叶鸾心道赵延渊实在不是个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