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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和太医商讨的方子,到今晨一点效果都没有。”提到七皇子,甄十娘又蹙起了眉。
明明症状都对,为什么药不见效呢?
沈钟磬想了想,“我把卢俊和钟霖都请来吧,让他们也帮你出出主意。”
想起沈钟磬昨天说的要送自己回去的话,甄十娘诧异地眨眨眼,他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这煞星一向固执己见,打定的主意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总是个皇子,你治好了他就是大功一件,我在万岁面前也有面子。”见甄十娘探究地看自己,沈钟磬神色有些不自然。
若甄十娘治好了七皇子,母亲就会对她改观,至少不会再以她为耻了,婆媳关系这么紧张,也是五年前她种下的因,他真心地希望她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善老夫人对她的看法,可沈钟磬潜意识地觉得,他若直说了,甄十娘一定会反感。
没那么简单吧,他这么自大的一个人,怎么会借助女人之势博面子?
沈钟磬一跟她撒谎,眼睛就会看向别处,说话也没那么硬气。
甄十娘看着沈钟磬游移的目光有些好笑。
七皇子的病很奇怪,她原本也想多观察几天,当下也不点破,笑着点点头,“嗯,到时妾让纪怀锋在宫门口接我回梧桐镇。”言外之意,临走前她不去给老夫人请辞了。
交泰殿前老夫人一句话把她推向绝境,让甄十娘彻底醒悟,她和老夫人之间,不是简单的婆媳矛盾,她们之间是不能两立的,老夫人对她是恨,是不死不休的恨。
若她还奢望自己卑躬屈膝地忍让就能化解,就是白痴。
至此。甄十娘已经完全放弃讨好老夫人的打算,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天道酬勤,生命有限,她才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
左右她们一个住梧桐镇,一个住上京城,以后就井水不犯河水好了。
“嗯……”想到母亲也正在气头上。甄十娘避开也好,沈钟磬就点点头,“到时你找个小公公去给纪怀锋传个信就行。”
“妾身份这一揭穿,少不得会有人登门求医……”甄十娘细细地斟酌着,“还求将军告诫将军府的人。不要把妾在梧桐镇的住址传出去。”都知道沈钟磬的嫡妻在乡下,但,具体住哪儿。便是将军府里也少有人知道。
当初曹相爷就曾下过很大功夫,都没能找到隐姓埋名的甄十娘。
提这个要求,甄十娘并非是想尊沈钟磬的意思不再行医,更主要的,在梧桐镇寡居五年,镇上的人都知道她有两个儿子,若知道她就是大将军夫人,简文简武的身世就别想再瞒住。
身份被揭穿了。隐隐地,甄十娘有种简武简文的身份也瞒不了多久的预感。可是,知道了老夫人这么恨她。她越来越恐惧简武简文身份被揭穿的下场。
这算不算垂死挣扎?
甄十娘心里叹息一声,她不知道一旦恨不能她立即死了的老夫人知道了简武简文的存在会怎么样?
见她没有趁势继续行医的打算,沈钟磬很欣慰。“你放心,这件事儿我早就吩咐高全封口了。”想起自己这一走少说要三四个月,沈钟磬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惆怅,老夫人不喜她,大皇子又执意要报复……突然之间,他有些担心把甄十娘一个人留在祖宅,不自觉地唠叨起来,“我不在期间,你就在梧桐镇好好休养,千万不要到处乱走……”
“嗯……”甄十娘低头收拾药品。
见她不专心,沈钟磬一把拽过固定在怀里,“我会再给祖宅加派五十个侍卫,以后就是去喜鹊家也要带着侍卫。”
甄十娘身子有些僵,“哪有那么夸张,祖宅现有的那些侍卫都没地住呢。”到现在还二十几人一起挤在厢房里。
“五十个我还嫌少!”沈钟磬脸色一板,“后院修好就有地方了……”想了想,“你嫌地方小,我让余庆把祖宅北面那两趟房子都买下来,把整条胡同都圈起来……”这样她更安全,越想越觉的这个主意不错,沈钟磬又点点头,“我立即吩咐余庆去做。”
他这人就是这样的霸道。
甄十娘无语。
见她不再争辩,沈钟磬又继续说道,“遇到朝中有大事,万岁要宣你进宫,你就找萧煜,祖宅这面纪怀锋、余庆解决不了的大事,就去丰谷大营找卢俊……”轻轻拥着甄十娘,沈钟磬一样一样地交代着,心里好像有一堆事情交代不完。
声音柔和,气氛很温馨。
甄十娘身子渐渐软了下来,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心里奇怪一向惜言如金的沈钟磬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婆婆妈妈了,嘴里不自觉就嘟囔了出来,“……你怎么突然像个老婆婆似的。”
话一出口,两人都是一惊。
屋子瞬间沉寂下来,只听见漏壶流沙的刷刷声,沈钟磬慢慢松开了甄十娘。
甄十娘就势跳到地上。
气氛有些尴尬,甄十娘想说点什么,抬起头正对上沈钟磬看过来的眼,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两人同时别过脸去。
有小太监进来,“褚大夫进宫了,万岁请沈夫人过去会诊。”
甄十娘趁势说道,“……将军先休息吧,妾过去看看。”
直走出偏殿,甄十娘脚步才缓下来,暗暗为自己刚刚的话心惊,什么时候起,自己竟开始和他撒娇了?
这念头一闪过,甄十娘心里莫名地生出一股不安。
褚大夫名叫褚榆,是大周有名的神医,年轻时曾因成功地控制了一场大瘟疫而深受先帝青睐,因其誓死不肯从仕,被先帝首开先例封为五品游医,和太医院使一个级别,因年龄大了,这些年一直隐居在百泉,这次因七皇子有病,万岁下旨也把他请了来。
“……老师以为七皇子病情如何?”见褚榆从七皇子的病案中抬起头,院使将大人问道,“……学生的方子可有毛病?”将太医当初就是受褚榆举荐进的太医院,他们也算是半个师徒。
褚榆摇摇头,“老夫诊得也是痰蒙,这方子……”他又皱眉看着手里的药方。
“……是学生昨夜和沈夫人敲定的,老师看有何不妥?”将太医谦恭地解释道,回头看了眼甄十娘。
“……你就是熬阿胶的那个简大夫?”褚榆目光落在甄十娘身上,“听说你曾经成功地控制了一场大头瘟。”目光祥和,褚榆语气中隐隐带着一股倾佩。
对着这位白发须眉的老者,甄十娘油然而生一股亲昵,“……先生过讲了,是因季节不对,头瘟是风热邪毒,多发在应寒反温的季节,深秋一般不会爆发,我也只是凑巧罢了……”
“凑巧……”褚榆愤慨摇头,曾经控制过瘟疫,他最知道这里面的责任和艰辛,“凑巧也得有敢于承担的魄力,没有十足的把握,谁也不敢去凑那个巧!”又道,“你那个预防的方子我看了,的确是个奇方,没有那方子,很难说深秋季节就爆发不了瘟疫。”语气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众人不觉间对甄十娘肃然起敬,连端坐在太师椅上的万岁都有三分动容,不由多看了甄十娘几眼。
甄十娘满头大汗。
她很不习惯被人这么当众夸赞,但也知尊者面前,过份谦虚就是虚伪了,索性闭了嘴。
“……沈夫人对七皇子怎么看?”褚榆问道。
“……我诊断也是风痰壅塞。”甄十娘又摇摇头,“……昨日换了方子,七皇子病毫无起色,难道……”她声音有些迟疑,抬头看着褚榆,“不是痰蒙?”又摇摇头,“……也许是我们用的方法不对。”
“痰壅不用化痰之法,还有何法?”众人齐刷刷地看向甄十娘。
“我也不知道……”甄十娘坦然地看着大家,“我只知道,既然这个方子治不了病,就一定是错的!”
众人刷地把头低了下去。
他们之中,还没有人敢如此坦诚地面对错误。
“沈夫人说的是……”褚榆点点头,看向万岁,“臣三年前曾诊治过一个类似病人,老夫用尽了一切方法,那病者昏睡到第十天头上,到底还是去了。”
言外之意,七皇子能活到现在,全是因生在皇家,有各种贵重的药物养着。
连甄十娘都束手无策,皇帝心里也早已有了准备,听了褚榆的话,没再像前几次那样发怒,只是神色晦暗了几分。
殿内沉寂下来。
有小太监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回万岁……”一眼瞧见甄十娘,声音戛然而止。
“什么事儿?”万岁语气严厉。
小太监扑通跪了下去,眼睛盯着甄十娘欲言又止。
万岁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甄十娘身上,缓缓说道,“朕不会放弃七皇子,众爱卿再好好参研参研!”说着,他站起身来,带着小太监走了出去。
甄十娘慢慢地转过身,皱眉看着已走出殿门的明黄色背影。
小太监看着她欲言又止,这事儿一定是和她有关。
到底什么事儿?
趁大家围在褚榆身边议论,甄十娘打发了秋菊出去打听。
不是她多好信,这是深宫,如果消息不够灵通,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老夫人当众击登闻鼓,要求见万岁,想休了你。”很快地,秋菊脸色苍白地跑回来,拉了甄十娘来到殿外,“午门前聚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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