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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春耕,因先前没银子,原本想把那三百倾良田都租出去的,有沈钟磬给的一袋金豆子,又加上治好七皇子后各宫的赏赐,甄十娘临时决定都自己种,全种药材。
和卢俊首批签了五万两银子的麻药订单,因数额巨大,而且以后会长期需要,甄十娘也担心药材商会借机哄抬药材价款,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自己培植药田是必要的。
虽然懂药,可甄十娘还真不会种药。
找来李长河出去打听,梧桐镇上也没有会种植药材的,最后是李齐通过常年的药材商雇了一个种植药材的高手,姓彭,叫彭驯,四十多岁,人很稳重,谈了一个多时辰,甄十娘震惊于他对各种药材习性的精通,当即就雇了下来,将三百亩良田全部交给了他。
种药田,制丸药,添置麻药设备,扩招工人,检查简武简文功课,祖宅的修缮,好在简大夫的身份虽然公开了,可却很少有人知道她住在梧桐镇,那些慕名求医的人大都在将军府外打转,祖宅这面还很清净,可即便这样,甄十娘也着实忙碌了一段时间。
转眼,平安满月了。
喜鹊出窝了,一大早就抱着平安“回门”。
身为唯一的娘家人,甄十娘早给准备了小衣服、长命锁,长寿线缠的铜钿牌。
“手指比艾香还细……”
“怎么没有牙?”
……
见甄十娘高兴,小丫鬟也都围了上来,有几个小丫鬟还是第一见到这么小的孩子,好奇的什么似的。
连小孩不长牙都不知道?
甄十娘有些好笑,想一想也是,古代没有电视网络等传播工具,不似现代的孩子早熟,连字都不认识,古代孩子的认知大都是亲眼所见和父母的言传身教。家里没弟弟妹妹的,不知道这些也是有的。
“……孩子才满月,要五六个月才能长牙呢。”甄十娘一手抓着平安的小手逗弄着,“连牙都没长……姐姐都笑你了……快点长啊……”
平安就抓着甄十娘的手指“啊……啊……”地叫,两只小脚也跟着翘起来,又蹬又踹。
逗的小丫鬟吃吃地笑。
“……身上的风疹还痒吗?”甄十娘抬头问喜鹊。
听说甄十娘行医的事儿被揭开了。喜鹊这面一股火,肚皮和腿上起了一大片红疹子,奇痒难耐。
“抹了夫人配的药,已经没那么痒了……”喜鹊掀开衣服给甄十娘看,“……就是不消。”
“平安吃奶。不敢给你用汤药,外用药慢,你就忍着些吧。”甄十娘低头查看了一遍。“过些日子就消了。”
“奴婢知道。”喜鹊脸红扑扑的,洋溢着一股母性的辉晕,“婆婆就怕奴婢奶水不好,饿着平安,天天逼奴婢喝鸡汤……”抬头看着甄十娘,“奴婢又胖了一大圈。”想起以前的身材,脸色黯下来,“想着要来见夫人。奴婢昨儿在家试了又试,以前的衣服一件都不能穿了。”看着甄十娘婀娜杨柳般的身材,眼里全是羡慕。简武简文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姑娘似的。
若像她现在一样,一看就是个妈妈。大约沈钟磬早怀疑她曾经生养过了吧?
“没病没灾比什么都好!”见喜鹊竟羡慕自己,甄十娘白了她一眼,“等孩子大一大自然就瘦了,你别一天瞎琢磨,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要一副丑陋的容颜,也要有一副好身体!
喜鹊就吐吐舌头,“奴……”
正说着,李长海慌慌张张地回来了,没等丫鬟通报,就敲敲门冲进来,“夫人……”见屋里一堆丫鬟,声音戛然而止。
喜鹊一激灵,转头看向甄十娘。
“你们下去吧……”甄十娘打发了小丫鬟,回头问道,“又怎么了?”
“武哥闯祸了!”李长海紧张地看着甄十娘,“纪怀锋在那儿看着,让奴才回来请您。”
甄十娘腾地站起来,“他怎么了?”
“他……他……带人堵……堵……门……”李长海磕磕巴巴,越着急越说不清楚,“夫人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家学堂是梧桐镇上唯一的学堂,梧桐镇除了有钱人家的孩子自己雇先生外,穷人家的大都送到这里来。
从五六岁到十几岁不等,一共三十几个学生,正闹哄哄地聚在院子中。
简文简武和两个身材粗壮的男孩守在学堂门口和先生李闵江对持着。
学堂外聚瞒了人。
“……反了,反了,都反了。”李闵江气的两手颤抖,胡子都翘了起来,“欺师辱师,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我没有欺师辱师!”简武仰着头大声说道,“先生做事儿没有章法,教学没有规则,对学生说打就打,随便休假,……”娘说先生随便打学生也是不对的,学习也有疲劳期,每十天应该固定休息一到二天,要劳逸结合才好,不能随先生的喜好,来客人时想休就休,想起娘亲的话,简武胸板挺的绷直,“不平则鸣,学生不对,先生可以责打,先生不对学生也可以反抗!”语气激昂铿锵,“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先生不对的地方被学生指出,也应该改正,否则就不要再为人师误人子弟了!”
说着话,感觉场面出奇的静,简武一回头,甄十娘正面沉似水地站在身后,声音戛然而止,脚下动了动,想扑过去,想起自己还在和先生对持,只开口叫了一声娘,忽闪着两只黑曜石般的大眼睛,一脸稚气的小大人模样,让人忍不住地心发软。
甄十娘一阵头疼。
赶来这儿的路上,她已经了解了事情原委。
私塾先生对不听话,背不出书来的学生打手板、打板子是家常便饭,狗子天生就有些笨,又没开窍,书总背不出来,常常前天打的肿还没消,今日便又被打一顿,狗子一见先生就浑身发抖,明明会背的东西也忘了,连话都磕磕巴巴讲不明白。
可偏偏的,先生打人一向让学生自己数数,如果数错了就要从头来。
狗子今日又被罚了十板子,先生自己没力气,打板子的活都是学塾里唯一的护院李三执行,李三生的五大三粗,手上力气也大,打板子又狠又准,一点都不含糊,狗子打到一半便数晕了,又重新来,没打完便昏了……
打小就和狗子一起玩,简武不干了,一怒之下就鼓动学生集体罢堂,抗议先生打人。
他原本就是一个小霸王,为人仗义,恩怨分明,来塾里没几天身边就聚了一堆小兄弟,平日都恨先生这么打人,自然是一呼百应。
可毕竟是尊师重道的古代,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之说,简武这种行为可以说是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小孩子不懂事一声吆喝就呼啦啦地跟着他胡闹,大一点的学生都有主见,死也不敢违反先生,简武索性就带人把学堂的门给堵上了,谁也不让进去上课,一定要先生给个说法。
有纪怀锋郭秀在一边护着,没人敢动简武,大家闹闹哄哄地僵在了那儿,直是轰动了左邻右舍,看到围观的人越聚越多,纪怀锋才觉得事情有些闹大了,悄悄劝简武算了。
谁知简武犟劲也上来了,死活不肯低头,誓要先生给个说法,把打人的规矩改了。
穿越五年了,甄十娘清清楚楚地知道古代三纲五常尊卑有序的人权和现代自由平等的人权差异有多大,也一直小心翼翼地让自己容入这个时代,不被视为异类,却不知,前世根深蒂固的自由平等思想已经刻到了骨子里,五年当中,还是潜移默化地影响了简武简文。
前些日子简武就常常问她,先生总打人对不对?若先生不对,学生可不可以抗议?
是不是从那个时候,简武心里就对先生打人这件事有了疙瘩?如果那时自己有耐心坐下来好好陪陪简武,也许就会发现他的心理变化吧?
可惜,从简文简武一入学塾,她就开始忙于达仁堂,忙于应酬沈钟磬,陪他们的时间太少了。
看着眼前僵持的局面,甄十娘暗暗后悔,若早点发现简武的异样,就不会有今日之举了。
简武口口声声先生打人不对,如果做不出表率就不配为人师表,都是自己平日的言传身教,前世因抗议学校和社会的不合理现象学生罢课屡见不鲜,称不上稀奇,可这是古代,敢当众欺师就是大逆不道,是惊世骇俗!
怎么办?
她是打压简武还是帮简武伸张正义?
打压了,就等于完全推翻了自己先前的言论,对简武来说,心中一定会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阴影,甚至会影响他一生。
可是,帮他伸张正义,便是与整个封建礼教做对,以她母子的微薄之力怎么能够?
蚂蚁撼树,螂臂挡车,闹不好,他们就会招来各界的谴责,被作为另类处置了!
毕竟这里一直奉行不打不成材的教育模式,私塾先生打了孩子,家长不但不能像前世那样到学堂找先生论理,甚至告上官府,相反,还得感谢先生,还要给先生送补品,犒劳先生打孩子操了心、费了力气。
她没在梧桐镇期间,喜鹊就曾因为简武挨打送了先生一只鸡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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