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相思话还没说完,一道猛烈颤抖的声音倏尔从背后拂来。
聂相思双眼微微一凝,盯着聂韩煜的墓碑看了几秒,随即站起身,转身。
“……”
温如烟整个往后退了数步,眼眶在瞬间充红,难以置信却也万分震惊的盯着聂相思。
聂相思面无表情,轻抿着唇看着温如烟。
那平淡安静的眼神,恍似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你,你是,相思?”温如烟眼角有温热的液体爬出,凝固在她的眸子里。
快五年了。
温如烟一点没变,时光仿佛与她无关。
她依然美丽温婉。
聂相思轻眯眼,“来看我爸?”
爸?
温如烟抬手捂住自己的唇,眼泪疯狂洒落,“相,相思,你,你真的是相思……”
“我来了有一阵了,正要走。”聂相思语调清淡。
“相思,啊呜,相思……”
温如烟却一下冲上来,猛地抱住聂相思,头伏在她肩上嗡嗡直哭。
身子被她抱住的一瞬,聂相思背脊微僵了僵,随即放松,低头看温如烟,没出声。
“我是在做梦么?我的思思,我的宝贝女儿还活着……啊……”温如烟不知是喜极还是如何,恸哭。
聂相思眼阔轻闪,锁了眉头。
……
聂相思走出墓地,正要上车。
温如烟又追了上来,捉住聂相思的手。
聂相思转头看她,“还有事?”
温如烟望着聂相思如今冷漠的脸,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滚,“思思,跟妈妈一起吃个饭好么?”
“改天吧。我正好有东西要给你。”聂相思道。
“给我?”温如烟怔。
聂相思盯着她,半响,点点头。
“……改天是?”温如烟似是怕聂相思唐塞她般,不肯松手。
聂相思想了想,“就明天吧。还是在蓝鸢。”
“嗯嗯。”温如烟流着泪欣然的笑。
聂相思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我该走了。”
温如烟愣了愣,才恍觉自己还握着聂相思的胳膊,遂才慌忙松了手。
聂相思没有犹豫,钻进了车里。
不肖三秒,车子在温如烟眼前驶了出去。
温如烟站在原地,热泪盈眶的看着聂相思所在的那辆车,难以自抑的捂着嘴又哭了会儿,才离开了。
……
现在已是六月,再有一个月便是某人三十四岁生日。
说来聂相思也是愧疚,她每年生日某人都会给他精心准备生日礼物,无论在哪儿都会赶回来给她过生日。
可她却连正正经经的一个生日礼物都没给他准备过。
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加之因为战津逝世,某人近来总有些沉郁。
聂相思便寻思着给某人准备个生日惊喜,让他高兴高兴。
聂相思想过偷偷给他办个小的生日宴庆祝,但想到战津刚过世不久,这样做恐怕不合适,也就罢了。
“唉,小豆芽,妈妈到底该怎么做呢?”
聂相思扶着肚子,低头跟肚子里的小豆芽“商量”。
“什么怎么做?”
冷恬的男声倏尔从一旁传来,聂相思惊得肩头一抖,抬头看向身侧。
看到某人时,聂相思差点呛到,悻悻笑道,“三叔,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战廷深坐到她身边,垂眸轻轻看她,“想做什么?”
聂相思眼阔微微睁大,对他笑,“也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我卸货以后做什么工作好?”
“卸货?”战廷深伸手握住聂相思一只手,黑眸温和盯着她。
聂相思红着脸笑,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卸货。”
战廷深扫了眼聂相思的肚子,皱眉。
聂相思偎到他怀里,手指抓着他胸前的衬衫纽扣,大眼往墙上的时钟瞄,“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你今晚休息不工作了吧?”
战廷深拥着她,低头亲了亲她的太阳穴,浅声说,“还有些要处理。我过来看看你,待会儿还得去书房。”
聂相思皱紧眉,抬头看她,压低的声音难掩心疼,“你天天这么熬怎么行啊?白特助呢?还在休假么?他是准备把未来几年的假都休了么?”
战廷深轻抚她的背,顿了顿,才说,“白祁离职了!”
聂相思愣住。
慢慢从战廷深怀里退出,迷惑的盯着他,“白特助离职?为什么?”
战廷深深深看着她,没回答,只是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在她唇上浅浅啄了下。
聂相思吸气,百思不得其解。
……
第二天下午,蓝鸢茶餐厅。
聂相思和温如烟第一次在这家茶餐厅单独见面的包房。
聂相思坐到位置上后,也没废话,从包里拿出当初在榕城容甄嬿托付她,让她交给温如烟的玉镯,递给温如烟,看着她说,“这是奶奶让我交给你的,说是聂家的儿媳妇才有的。”
温如烟怔着,些许茫然的盯着聂相思。
聂相思垂垂眼,把玉镯放到她手边,“过去四年我在榕城,跟奶奶和堂哥在一起。”
温如烟一双眼慢慢红了起来,直至通红,颤蠕着双唇,低头看手边的镯子,“你说的是煜哥的母亲,你的奶奶么?”
“嗯。”
“她,她不怪我么?”温如烟哽咽道。
“奶奶不知道你另嫁的事。”聂相思低眼说。
温如烟蓦地闭眼,默默落泪。
聂相思没抬头,“看你现在的模样,这几年过得应该还不错。”顿了顿,扯唇,“那就好。”
温如烟睁开眼,哀伤的看着聂相思,“思思,我过得一点都不好,我每天都在想你和你爸爸,我恨不得立刻下去跟你们团聚。”
聂相思笑了下,抬头看温如烟,目光如炬,“你不用再跟我说这些,你自己过得好就行了。”
“思思,你在怪我?”
温如烟激动的伸手抓住聂相思的手,泣道。
聂相思直直盯着她,“那是以前,现在不了。真的,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吧,其他的都没所谓了。”
“思思,思思你别这么说。妈妈知道你说的这些都是气话!”温如烟紧紧握着聂相思的手,哑泣道,“当年妈妈真的不是故意扔下你,妈妈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了,怎么就糊涂的下了车,妈妈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你……”
聂相思提气,用力抽出手,双瞳分明看着温如烟,“东西已经给你了,也算是完成了奶奶交代给我的任务。以后,我们都好自为之吧。”
聂相思说完,便要起身。
温如烟却忽然起身,疾步坐到聂相思面前,竟是忽然要给聂相思下跪。
聂相思脸一下沉了,猛然从椅子上起身,“你要干什么?”
温如烟半曲着身子,被聂相思的反应反是弄怔住了,含着泪看着她冷若冰霜的脸,“我……”
聂相思抿紧唇,伸手握住温如烟的双臂,将她扶了起来。
抽回手盯着她道,“您何必呢?您现在有疼爱您的丈夫,也有视你为亲生母亲的女儿,一家人和美幸福。您没必要再在意我这么个人。”
“他们怎么能跟你比?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啊。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温如烟哀求握住聂相思的手,哽咽说。
“最重要的人?”聂相思拧眉看着她,“四年前我就该明白的。您分明还活着,也知道我在哪儿,可您并没有来找我。您为什么没来?因为您放不下您如今的丈夫和女儿,因为您怕您找到我,会伤害您现在的女儿。您之所以放弃找我,无非是,我在您心里,已经没有您的丈夫和女儿重要。有我没我,于您而言,都不要紧。”
“不是这样的……”
“是不是,您心里明白。您执意否认,骗不了您自己,也瞒不了我。您口口声声说最爱的是我爸和我,在我五岁以前也许是的。但是现在,您如今的家,才是最重要的。”聂相思道。
“真的不是,不是你说的这样。思思,你信妈妈,在妈妈心里,你永远在第一位。”温如烟因为焦急解释,抓着聂相思的手一直在用力。
聂相思蹙眉看着温如烟,“我刚才提到榕城聂家,提到奶奶,您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疑惑和不解,想来,您应该是知道我奶奶的存在。当年车祸,您被救后,为什么没有想过去榕城找奶奶?”
“聂家的局势并不好,我……”
“您四年前跟我说,您一个女人没钱没势,不知道该怎么办。您那样说,我可以理解为,您那时除了依附您现在的丈夫别无他法。可是就算那时候聂家被臧天霸控制,但聂家的人毕竟是爸爸的亲人,比起您现在的丈夫,你第一个该想到的,难道不是联系聂家么?就算奶奶不能做什么,但你总想过联系吧?”
聂相思直直盯着她,“你没有对不对?”
温如烟满是泪雾的眼眸僵凝,看着聂相思。
“如果我没猜错,您现在的丈夫到现在都不知道您与榕城聂家的关系。他只以为你是无依无靠,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需要他的保护和倚仗。您说您跟他结婚,是无以为报下的选择?不见得吧。您与您现在的丈夫的婚姻,表面上看,是您的丈夫利用您当时的柔弱和无计可施逼迫你跟他结婚。但实际上,您并没有半点被逼迫的不愿,因为您本就愿意。您只不过,是想保护您在他面前忠贞矜持的形象罢了。”
说到这儿,聂相思定定看着温如烟,“承认吧,您已经不爱我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