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汪直的事情,颜思齐长叹一声:“老夫也曾想报效朝廷啊,可是只担心受了朝廷招安,却要落得汪直那样的下场!可怜汪帮主,原本自由自在,以大海为家,却偏要去受朝廷约束!若是他不去接受招安,就凭大明的水师,能抓得住他吗?大明曾有强大的水师,被刘大夏一把火烧了,当年的汪直,现在的我,只要我们不回去,大明能奈我何?”
高士信略微思索了片刻,问道:“颜叔,你逃亡海外,也是因为得罪了士绅吧?”
“正是如此!”颜思齐点了点头,“老夫出身漳州,当地士绅纵容恶仆欺压百姓,老夫实在看不下去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杀了那恶仆。结果那家主去报官要捉拿老夫,要让老夫给那恶仆偿命,老夫唯有流亡海外才逃过他们的毒手!”
“官官相卫!”高士信冷笑了一声,“那些士绅虽然还不是官,可是他们考中了功名,就是未来文官集团的一员!自然官员们要维护他们的利益了!还有一句话,叫千里当官只为财,那些人考取功名为了什么?可不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就是为了私利,为了发财,为了欺压百姓!这天下乌鸦一般黑,岂有白的乌鸦?就算有少许清官,也是为文官士绅集团所不容,千方百计都要排挤出去。其实当官的就算是贪点也没什么,只怕的是那些只知道贪墨银子,却不知道办正事的昏官。就拿张居正为例,张居正不贪吗?可是他确实为天下做了好事。而如今朝中那些官员,真正做事的又有几个?整天只知道党争,排挤对手,置国家利益于不顾!若是当官的都会做正事,也不会有建奴之祸了!”
颜思齐哈哈大笑:“贤侄说的不错啊!”
高士信又道:“颜叔,其实大明天子和那些文官士绅并非一路人,太祖皇帝也乃平民百姓出身,天子也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坏就坏在那些朝廷官员。若是天子有意招安颜叔,颜叔能否接受天子招安?”
“天子?”颜思齐摇了摇头,“大明天子管的事情那么多,怎么可能会招安我一个小小的海匪头目?即便要招安老夫,也是皇帝老儿他手下那帮官员来招安。只怕那些人骗得老夫过去了,再把老夫一刀砍了,人头送去京城报功!老夫绝不会接受朝廷招安,老夫也不想落得汪直的下场。”
“朝中文官奇欺上瞒下,实在是可恶啊!我真恨不得把那些只懂得贪墨银子,却不懂得干一点正事的蛀虫全部杀光!”高士信愤怒的说道。
“说得好!若要清除贪官污吏,老夫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颜思齐抚摸着胡子笑道。
高士信又把西式战船、棱堡等图纸拿出来递给颜思齐:“颜叔,这些是晚辈给您的,希望对您以后有帮助。”
颜思齐打开了第一张图纸,只见上面写着:飞剪船型图。
“飞剪船?”颜思齐摇了摇头,“老夫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船呢?老夫可是走南闯北,无论是朝鲜人的船,倭国人的船,还是南洋土人的船,泰西人的船,大食人的船,鲁密国的船,都从未见过这种船型。不过看这种船的外形,倒是有些像大食人和鲁密国人的桨帆快船,我们也有桨帆快船,叫蜈蚣快船,船长,身窄,在水面上疾走如飞,只是到了风高浪急的海上就不好用了,因为船身矮小,遭遇大风大浪,船就进水了。”
鲁密国,也就是奥斯曼土耳其,还有大食船,都是桨帆快船。不过鲁密国战船主要是在地中海和红海等风平浪静的内海活动的。
大航海时代,其实就是因为奥斯曼土耳其切断了地中海和红海的交通,才迫使西方殖民者绕道好望角来到东方贸易。而哥伦布认为,既然地球是圆的,那么一路往西走,也能到东方,或许还更近了,于是哥伦布发现了美洲新大陆,从此西方开启了殖民时代。
大航海时代到来之前,西方和东方之间的贸易,陆路是丝绸之路;海路则是走地中海,抵达了大食帝国,也就是阿拉伯帝国之后,从陆路穿过,抵达红海,再转红海的船只,进入印度洋,穿过马六甲海峡,抵达终点广州或泉州。
由于奥斯曼帝国的崛起,切断了欧亚之间陆路和海路的交通,迫使西方人寻找新的航路,这才有了大航海时代。
高士信指着图纸说道:“颜叔,这飞剪船并非泰西船,也不是鲁密船、大食船,这是我一位好兄弟自己想出来的一种新船型,船型虽然也是泰西船型,但比泰西船要细长,船头较高,采取了泰西软帆,全方位的帆,一个时辰可以跑一百二十里。”
飞剪船的航速可达十七节,也就是每小时十七海里,大约相当于三十公里,那就是一个时辰可以跑一百二十里!那是何等惊人的速度!颜思齐赞口不绝:“若是得此船,从福建到东瀛,还是到马尼拉,都是顷刻即达!何等神速啊!”
“陆上的八百里加急,跑死无数驿马,也没那么快啊。”高士信笑道。
“这船也就只能充当货船了,若是用来海战不适合,船身太窄了,无法容纳更大的火炮。”颜思齐遗憾的说道。
“但可以充当私掠船啊,只需要带上十多门短炮,就可以来去自如了。遇上商船就打;遇上战舰就跑。可谓是,打得过我的跑不过我,跑得过我的打不过我。”
“哈哈哈!”颜思齐哈哈大笑,“不错,不错!老夫这就让金门的船场打造这种船。”
高士信通过同颜思齐聊天,也知道颜思齐不可能接受招安,于是他说道:“颜叔,晚辈只有一事相求,还望颜叔准许!”
“何事?”颜思齐问道。
“我想回京城,大明天子已经病入膏肓,时日不久矣!朝廷必有重大变故,我只担心建奴趁着这个机会夺取辽东!所以我想要回京城去报效朝廷。”高士信站了起来,毕恭毕敬的躬身作揖。
“报效朝廷?”颜思齐哈哈大笑,“其实老夫早就看出来了,你非等闲之辈!可是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是朝廷的人!老夫一直没有为难你,就是希望你能帮老夫打造火炮!可是如今你要走,我兄弟联盟这里又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颜叔,我还是叫你一声叔,你还是放我们兄弟几个回去吧,否则真的动起手来,颜叔您不是我对手。”
“不是你对手?”颜思齐哈哈大笑,“我颜某从小到大,就没有怕过谁!打起来也没有几个人是我的对手!小子,你要是不老老实实的,别怪老夫出手无情!”
“颜叔,对不住了,我是朝廷锦衣卫!原本我奉命来招安颜叔,既然你不愿意接受朝廷招安,那我也不勉强你了!若你放我回去,今后我们见面还是朋友!”高士信说着,亮出了锦衣卫玉牌和御赐银令牌,“颜叔,您可看好了,这锦衣卫玉牌不惧文官;银令牌可节制五品以下所有官员,倘若颜叔愿意为朝廷立功,现在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