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酉时一刻,代理东厂督公的张永带着东厂掌刑千户、二十名掌班、领班、七十名挡头和七百多名番子,浩浩荡荡的出了皇城内的东厂,往左安门外走去;与此同时,高士信、许显纯、吴孟明、崔应元等人,带着从各处千户所、百户所集中过来的七千多名锦衣卫,风风火火的出了正阳门,往左安门方向赶去。
“厂卫横行,缇骑四处,唉!好久没见到朝廷鹰犬大举出动了,这次不知道哪个正直人士又要惨遭陷害啊!”茶馆内一名头发花白的儒生说道。
一名年轻书生模样的人愤怒的说道:“东林群贤众正盈朝,朝中一片祥和,谁知道阉党竟然陷害了德高望重的叶阁老,逼得叶阁老离开内阁,又趁机大肆扩充厂卫,长此以往,不知道多少正直人士要惨遭陷害啊。”
“你们听说汪文言了吗?那真是一位正直义士啊!”一名看起来大约三十岁左右的翰林院修撰模样的年轻人说道,“那可真是铮铮铁骨啊!听说被阉党抓住之后,各种酷刑都用遍了,他就是咬紧牙关不肯给阉党做假证!小阉狗张永恼羞成怒,令鹰爪孙把钉子从他左边耳朵订进去,从右边耳朵穿出,他仍然咬紧牙关不肯做伪证陷害叶阁老。后来是小阉狗竟然丧心病狂的把汪先生的头皮都给剥了,筋都抽了,这才摁住他的手,强行在伪造的认罪书上摁下手印。”
听说那翰林院修撰所说的阉党罪行,人们义愤填膺:“阉党实在可恶!”
“发动士子,围堵锦衣卫!发动正直言官,弹劾魏忠贤老狗和张永小阉狗!”
“还有那个高士信!”一名年轻书生拍案而起,“大肆招募锦衣卫!锦衣卫中难得一见的正直人士骆思恭都被他们给害了!阉党走狗不除,难还我天日昭昭!”
就在这时候,人群中一名书生模样的人冷笑了一声:“周延儒!你说大话也麻烦你编得像一点!铁钉贯耳,人还能不死?难道汪文言是孙猴子?”
周延儒被人戳穿了,他定睛一看,只见这个家伙名叫杨维垣,和自己是同年进士,虽然此人现在身穿一声儒装,但这家伙其实是一名御史。
“杨维垣!正直人士遇害,你身为朝廷御史,不仅不伸张正义,反而帮阉党说话?你简直就是斯文扫地!”周延儒回答不了杨维垣的话,只好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周延儒!你们东林党表面上刚正不阿,事实上都是满口胡编乱造!我早就看透你们了!麻烦你们下次编造谎言的时候,也编得像一点好不?”杨维垣冷下一声,只丢下一句话,站起身来,不再搭理周延儒,转身走下楼。
周延儒虽然被人驳得丢了面子,但他还是嘴硬:“各位士子们,也许是学生记错了,反正汪先生在大牢内是受够了酷刑。有人见过汪先生尸身,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啊!阉党如此祸害我正直人士,我们岂可再忍?”
茶馆二楼一个角落里,一名书生打扮的人对边上一名中年人轻声道:“挡头,这些读书人说话太过分了,我们是不是拿下他们?”
那中年人摇了摇头:“魏公公和张督公都交代了,我们只盯住他们就好了,别轻举妄动。”
“造谣中伤,实在是可恶!汪文言罪有应得,让他自尽了还是便宜了他!”
左安门外锦衣卫新兵训练营门口,阉党吹响了集结号,七千多么锦衣卫和七百多名东厂番子涌入了训练营内,在里面集合。
夜幕降临,大营内点燃了一堆堆篝火,身穿飞鱼服,头戴无翅乌纱帽的锦衣卫军官,身穿黑色铠甲、头戴黑色宽檐尖顶铁盔的锦衣卫校尉、力士,头戴尖帽,身穿褐色衣服的东厂番子,身穿蟒袍的张永和高士信,京城大部分的厂卫走狗都集中在这里了。
高士信对魏良卿说道:“良卿兄弟,你带上一千五百锦衣卫,我再拨给你五百厂卫,立即坐船出发!前往淮安,去漕运总督衙门抓人!你们到了天津卫,那有我的两千兄弟协助你们,那些兄弟都是从辽东战场上下来的老兵了,哪个人手上没有几条建奴、鞑子的血?他们会帮你们!去了淮安,只管抓人!我就不相信当地的军户敢反抗?”
虽然李家兴、李家国他们手里也有不少人,有漕运衙门的兵,还有两淮的盐丁,七七八八的加起来或许有两三万人,可是那些乌合之众,高士信根本就没看在眼里。别说两三万乌合之众,就算是李家兴、李家国兄弟手中能召集二、三十万这样的乌合之众,都不是对手。
漕运兵是什么东西?都是当地军户中有门路的一些人,给百户、千户送了银子给弄到漕运衙门捞钱的家伙,或者干脆就是那些百户、千户自己的侄子、外甥、小舅子之类的,那些人只知道靠运河吃运河,哪里有什么战斗力?至于两淮盐丁,又是一些什么货色?平日里缉拿私盐,他们自己也干贩卖私盐的勾当。那些家伙多半是当地的泼皮混混,无业游民。盐丁的军官,都是一些和当地盐商、官府有裙带关系的一些公子哥。一群公子哥率领的泼皮混混,哪怕有二十万人,遇上一千锦衣卫,他们敢打吗?早都吓破胆了。
大明优待士绅读书人,锦衣卫自然也不敢乱杀有功名的人,但是砍那些地痞流氓,杀了多少个也是白白杀了。
高士信拨给魏良卿的那五百精锐厂卫,都是同辽东的建奴和关外的鞑子血战过的老兵,是张永亲手装备,训练出的精锐。
“诺!”魏良卿应了一声,随后就带上一千五百名少年锦衣卫,以及高士信调拨给他的五百精锐厂卫,登上了停泊在运河边的船只,浩浩荡荡南下了。
魏良卿他们登船离开后,许显纯就急不可耐的问道:“都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高士信摸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不急,现在还早呢,天才刚刚黑。再晚一点我们出发,反正坐船,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坐船可比走路快多了,哪怕比骑兵的速度都快,这里到通州不到三十里路程,坐船连一个半时辰都用不了,走路或者骑马或许要两个时辰。
七千余厂卫们在锦衣卫新兵训练营内等待,等到了大约亥时,高士信这才站起来,喝令集合,随后就一声令下:“登船出发!”
一艘艘悬挂着锦衣卫和东厂的船只在夜幕下离开了码头,直往通州张家湾方向驶去。船队顺流而下,只用了一个时辰左右时间,船队于子时一刻抵达了张家湾附近,拐入凉水河,又经过一刻钟航行,便到了张家湾李三才府。
厂卫们纷纷下船,下了船之后,打着火把直扑向李三才的府邸。
李三才家,几乎所有人都在睡梦之中。年已七旬的李三才也就睡眠不好,他隐隐约约听到宅子外面有喧哗声,于是拉开嗓门大喊道:“李福!李福!”
“来了,老爷,什么事?”官家李福提着灯笼走进了卧室。
“外面为何喧哗?”李三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