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对,此处虽然可见天色星光,却并未离开蚁丘的范围。殷勤扬起头,环顾四周高耸入云的山峦,从地形上可以推测出,此地应该是隐于蚁丘峰峦深处,位于半山腰的一处山谷所在。
山谷之中,几乎不见树木花草,满眼都是嶙峋的怪石,其中又有许多色泽各异的类似钟乳的石笋,将整个山谷点缀出一种魔幻般的感觉。
殷勤能够听到淙淙流水的声音,眼光所及,却不见任何的小溪或者瀑布。
进到这里之后,托起他的君蚁也越飞越低,最后轻轻将殷勤放在一块丈许宽的平坦青石之上。黎明的天光,亮起来的速度很快,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星光隐去,也不知从何处折射而来的一抹朝霞,将整个山谷染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待到君蚁们全部散去,只剩下胖虫儿在殷勤面前几尺远的地方飞旋道:“此处便是素衣幽居所在,道友是八百年来登门的第一人呢。”
殷勤忙道:“素衣真人太客气了,小子何德何能?实在难当真人的盛情呢。”
胖虫儿淡然道:“乙素衣被人困在此处,就如那砧板上的鱼,不单身家性命由不得自己做主,更是连累我族千万蠢虫儿要与我陪葬。”
“不至于吧?”殷勤小心试探道,“黎殇身为元婴上人,虽然将真人困于此处,历经八百年也没能攻下真人的蚁丘,可见他对真人不无忌惮啊。”
胖虫儿轻轻叹息,围着殷勤转了两圈儿,忽然问道:“不知我那蚁丘之中所藏戏的灵石,是否入得道友的眼?”
终于说道正题了!殷勤心头微微一跳,呵呵笑着点头道:“不是入得入不得,而是那么多的灵石让我看花了眼,我这一辈子也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灵石。”
胖虫儿落在一株黄红相间的石笋之上,语气郑重其事地问道:“我有一事相求,道友若是答应,我这蚁丘之中的灵石任凭道友取用。”
殷勤的小心脏怦怦跳了起来,反正在胖虫儿面前也很难隐蔽心思,殷勤索性实话实说道:“素衣真人的灵石让人无法拒绝,我却怕办不了真人的事情。”
胖虫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再次飞起道:“道友随我来,带你去见乙素衣。”
殷勤愣住了,这胖虫儿口口声声以乙素衣自居,怎会又出来一个乙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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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舟突然间的震动,让楚阿大的脸上也变了颜色,殷勤之前说起他们误打误撞进入此地的缘由,她还有几分怀疑,此刻大鹦鹉紧张的样子,也不由得信了几分。这飞舟若是再次远距离传输出去,却不知要被送到哪里了?
饶是楚阿大机智百出,面对定星台上,啾啾乱叫的阿蛮,也忽然有种素手无策的感觉。她知道这狸猫的底细,这小东西被花云裳捉来,养了没有几年,尚且是个幼兽。若是与人族的孩童相比,也就是个三五岁的娃娃,根本就是屁事不懂的年纪。
飞舟上的阵法已经被那大鹦鹉激活了,万一这花脸狸猫碰了哪里,下一刻可就不知要飞往哪里了!
定星台上的阿蛮此时却是特别得意,尤其是楚阿大与大鹦鹉两个全都眼巴巴地望过来,一点不敢轻举妄动的样子,让她十分受用。楚阿大不了解的是,阿蛮的天性虽然顽劣,其智力却比人族的孩童高出太多,连殷勤初遇到她时都险些被她骗得切了手臂。
阿蛮自然能够听懂大鹦鹉不让她在定星台上乱动的缘故,问题是,大鹦鹉与楚阿大那种投鼠忌器的表情,实在是太有趣儿了。阿蛮忍不住就想继续吓吓他们,她啾啾叫着伸出前爪,朝定星台上一颗最亮的星星拍了下去。
“不可!”大鹦鹉拍打翅膀要往定星台上飞。
楚阿大却是银牙一咬,身形闪电般地朝舱外飞掠而出,她可不想与这对“禽兽”一起探索未知的蛮荒世界,相比之下,她宁可留在这里,等候殷勤。
身子在空中飞遁,楚阿大心头忽然升起一丝莫名的困惑:我这是怎么了?飞舟之外才是真正的绝地啊?留在飞舟之内,哪怕被它带到天涯海角,也未见得就是必死无疑。那小蛮子此刻说不定已经被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呢!
只过,没等她想明白,身子忽然一紧,空中仿佛有一条透明的绳索,一下便将她捆了个结实。楚阿大的飞遁的身形被那透明的“绳索”硬生生地拉住,噗通一声跌落在甲板之上。
“上了那贼鸟儿的当了!飞舟哪里是要传输飞走啊?他刚刚启动的其实就是这飞舟的攻防阵法!”楚阿大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接下来眼前便是一黑,这一回她是真的失去了知觉。
船舱之内,阿蛮的前爪停留在半空,距离那颗亮闪闪的星点还有一丝距离。她呆呆地看着扑卧在舱外甲板上的楚阿大,啾啾地叫了两声,不明白这人咋忽然间就变成了那样。
唯有大鹦鹉嘎嘎叫着,扑腾翅膀飞上了定星台,口中碎碎念着:“小丫头片子,与我斗?!还敢踢我老人家?!嘎嘎......嘎嘎!”
惨的是,大鹦鹉的得意持续了没有两息的功夫,便被阿蛮一巴掌扇下台去。
几片碎羽在空中飘零,大鹦鹉嘎嘎惨叫着,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日在乾坤洞府中,闵承真的元神被这小怪兽一口吞下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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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便是、素、素衣前辈的真身么!”山谷之中,绕过一片嶙峋怪峰,一个巨大的蚁身便忽然映入殷勤的眼帘。饶是殷勤心中有所准备,还是被眼前这个比成年体的长毛巨象还要大上好几圈的蚁后真身震慑住了。
殷勤仰头望去,那蚁后真身卧在那里,也已经有前世三层楼那般高大。难怪蚁丘之内的空间会如此广阔,没想到,蚁族本是体型微小的妖虫儿,其蚁后竟然是如此巨大的存在。
“道友说错了。”胖虫儿转过身来,幽幽叹道,“道友应该说,那是素衣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