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华的父亲听沈沉说自己的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醒过来的时候他仍旧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但从他的眼神中沈沉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很在乎的。
之所以没有表现在脸上或许是因为他的面部肌肉已经不受情绪支配的缘故。
“今天我们来还想向你了解些情况,当然,如果你觉得身体不舒服,我们可以换一个时间。”沈沉看着床上的齐光喻说道。
齐光喻是齐华父亲的名字。
“问吧。”
“这是我们收集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信息,你看看对不对。”
沈沉说是看,其实就是他口述,让齐光喻确认。
“你叫齐光喻,祖籍豫南,建国初期你父亲来到黔州省,七十年代末你父亲就病故了,那时候你十六岁,你顶替你父亲进了一家街道工厂,成为了一名普通工人。没多久,你母亲也去世了。”沈沉说到这儿看了一眼床上的齐光喻,齐光喻没有说话,只是眨了眨眼,沈沉发现他眨眼其实就代表了点头,这应该是他与齐华之间的一种默契。
沈沉接着说:“八十年代初那个街道工厂倒闭了,你下岗了,这之后你靠着捡破烂维生,这样的生活持续了近十年,到了九四年,你用捡破烂攒的钱在黔灵山鸿福寺外面租了一个铺面,专门卖香蜡纸烛,借着鸿福寺的香火,你当时也挣了些钱,同时认识了你的妻子,两人结了婚,接着便有了齐华,只是齐华的出生却让你的妻子难产死了,接下来你们父子俩相依为命,靠着那个香火铺子你们的生活勉强维持了下来。”
齐光喻的目光变得深邃,听着沈沉的叙说,他似乎又想起了自己的这一生。
泪水从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汪璐心软,拿着纸巾走到床前替他把眼泪给擦掉。
沈沉却说道:“按说这些年鸿福寺的香火很旺,你的生意应该很好的,家里的条件也应该不错才对,可偏偏你却病倒了,而且得的还是这样的怪病,为了看病,家底给掏空了,甚至还欠下了一些钱,连那香火铺子齐华也给卖出去了。”
齐兴喻声音有些颤抖:“都是因为我,不然齐华也不至于这样。”
沈沉抿了抿嘴:“齐华很孝顺,我们了解到你生病以后他确实为你做了很多,作为一个儿子确实不容易。”
齐光喻的目光望向沈沉:“你说的这些都没错,你们既然把我们的底子摸得这么清楚一定是齐华犯了什么事了,对吧?”
沈沉摇摇头:“现在还不好说,因为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我想要在你这儿得到证实。”
齐光喻的眼神露出了戒备:“什么问题?”
沈沉说道:“我记得小时候看过很多玩杂耍的,他们大多都是豫南来的,给我印象最深的便是耍猴儿,他们会训练猴子做很多的动作,那些被训练过的猴子可以进行精彩的表演。齐先生,你祖籍豫南,你父亲也是从豫南过来的,不知道你父亲懂不懂得怎么驯猴?”
齐光喻眯起了眼睛:“我听明白了,你是怀疑我家齐华?可他也是受害者,不是吗?”
齐光喻的语气开始有些不善。
沈沉叹了口气,他也觉得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问齐光喻这些,但这个问题又很重要。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尴尬。
汪璐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不过齐光喻却又开口了:“你是不是觉得但凡是从豫南来的都会耍猴?”
沈沉低下了头,他自然不会这么认为,他之所以有这样的怀疑也是因为齐华的事情出得太蹊跷。
齐光喻见沈沉不说话,他才又说道:“如果我父亲真有那本事就不会是进一家小街道工厂,而是去省杂技团了,当年一起从豫南来的会点这些手艺的不都去了省杂技团了吗?”
听齐光喻这么说,沈沉和汪璐也觉得有些道理,在那个年代,省杂技团自然比一家街道工厂要吃香得多,那可是铁饭碗,而且工资也不是街道工厂可以相比的。
沈沉还想说什么,齐光喻说道:“我有点累了。”
沈沉知道齐光喻这是在给他们下逐客令,沈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们会尽快联系社工来照顾你的。”
齐光喻转动着眼珠子:“我不需要照顾,你们不用费这个心了。”
沈沉没有再说什么,汪璐却说:“我们能到齐华的房间去看看吗?”
“请便!”齐光喻说完闭上了眼睛,结束了与沈沉他们的谈话。
沈沉和汪璐退出了齐光喻的房间,两人走到了齐华的房间里。
房间倒是收拾得很整洁,沈沉和汪璐仔细检查了一下,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不过在齐华的桌上有一个大塑料袋子,袋子里装着一些饼干和水果。
“他这是准备拿去送人的?”汪璐提了一下,还挺沉的。
沈沉皱眉道:“送人就送这些玩意?”
汪璐也觉得不太像是送人的,谁没事会送人这种饼干啊。
“或许是留给自己吃的吧,刚买回来还没来得及收拾呢。”汪璐把袋子放回到了桌子上,不过她又“咦”了一声,她从袋子里取出一个玩意儿:“这是什么?”
沈沉接过来看了看,这是一个指节长短如筷子一般粗细的竹子做的小玩意,沈沉放到嘴里,便吹出声来了。
“这是竹哨子,我们小时候倒是经常见有人卖,不过现在已经很少见了,看这做工很粗糙,应该是齐华自己做的。”沈沉说。
他们却不知道,在另一个屋子里躺着的齐光喻在听到这竹哨声的时候眼睛一下子就睁开来了,他的眼神很是复杂,还带着几分恐慌。
沈沉和汪璐并没有在齐华的房间呆多久便离开了,走的时候他们也没再去和齐光喻打招呼,他们能够感觉得出,此刻的齐光喻对他们似乎也不如刚进屋时友善。
在他们看来这也很正常,他们怀疑人家的儿子,人家的心里肯定不会舒服。
沈沉他们回到了车里,车子发动,离开了护国路。
回局里的路上,沈沉一直在想着与齐光喻的对话,他觉得齐光喻好像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汪璐的脑子里却是想着桌子上的那袋饼干和水果。
就这样,两人都没有说话。
这样安静了大概五分钟的样子,两人都同时开口了。
“你先说吧!”汪璐微笑地看着沈沉。
沈沉说道:“齐光喻在说谎,他的父亲应该是懂得驯猴的!”
汪璐不明白,沈沉解释道:“如果他父亲不懂得驯猴的话,他只需要否定就行了,根本就没有必须解释当年和他父亲一起来的那两个懂得训养动物的人都进了省杂技团,他是有意在强调这一点来作为佐证。当年从豫南来黔州的人不少,偏偏他就关注到了进省杂技团的那两个,而且还在这个时候特点强调。”
汪璐是学心理学的,沈沉这么一说她马上就懂了。
“你是说很有道理,他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欲盖弥彰的感觉。”
沈沉又说道:“还有他的香火铺可是在黔灵山上,黔灵山可是一座猴山。”
汪璐还真没联想到这一点。
“好了,我说完了,到你了。”沈沉冲汪璐道。
汪璐说道:“我还在想那一袋饼干和水果,如你所说,如果是送人的话那些饼干太便宜,根本就拿不出手,水果看上去也有些蔫巴,不是很新鲜,齐华是昨天出的事,这袋东西应该拿回来的时间不久,我可以肯定不是拿去送人的,还有你看那分量很重,我一只手根本就提不动呢!”
沈沉没有说话,他示意汪璐继续。
“所以我想,会不会他根本不是拿送人的,甚至也不是拿回来自己吃的,而是准备拿出去有某种特殊的用途!”
沈沉点点头,汪璐这思路没毛病。
汪璐又说到了那竹哨:“那哨子放在那袋子里,应该并不是随意放进去的,我想他应该是需要用那个竹哨,刚才你也说了,黔灵山是林城出了名的猴山,我就经常见到一些老阿姨自发地带着一些食物上山去喂养猴子,你说,他那袋东西会不会就是给猴子准备的?那竹哨应该是他与猴子之间早已经存在的一种默契,用来召集那些猴子的?”
不得不说,汪璐的想法虽然有些大胆,可是并不牵强。
“走,上黔灵山去!”
汪璐瞪大了眼睛:“现在?”
“嗯,如果像你所说的那样,齐华很可能经常到黔灵山去喂猴子,那么黔灵公园的那些管理员应该对他很熟悉才对,另外,他们家的香火铺原本就在黔灵山,说齐华打小就在黔灵山上长大也不为过,一个从小在黔灵山上长大的人,哪怕就算是祖上没有人会训养猴子,他对猴子的熟悉与了解也应该比常人更多些吧?”
这一下,沈沉的思路慢慢地清晰了起来,汪璐也很是兴奋。
他们并没有走正大门,直接去了后山,因为从后山就有一条大路直接通往鸿福寺。
车子在后门被拦了下来,沈沉下了车,递给看守后门的管理员一支烟,然后和他攀谈起来。
和沈沉预料的一模一样,这个四十岁上下的管理员还真认识齐华,不只认识齐华,还认识他的父亲齐光喻,提起齐光喻管理员叹了口气:“唉,也是造孽,老齐这么老实的一个人怎么就摊上这样的病呢,可苦了齐华那孩子。”
沈沉问道:“铺子盘出去以后齐华还经常上山来吗?”
"来啊,怎么不来?他可是隔三差五就会来一趟,不过大多是在晚上,拧着大包小包的,饼干、糖果、花生什么的来喂那些猴子,他打小就和这些猴子接触,甚至能够叫出一些猴子的名字,有感情呢!"
“猴子还有名字?”汪璐有些惊讶。
“那些名字都是他给起的。”
沈沉眯起了眼睛:“齐华会驯猴吗?就是让猴子给他做事那种。”
“这个不倒是不清楚,反正他能够和猴子打成一片,每次来那竹哨一吹,乖乖,那些猴子就全都来了,也是晚上,要是白天的话真会吓坏游客,那场面很壮观,就连我们面对这么多猴子都不敢挨上前去呢!”
这回沈沉与汪璐的眼睛都亮了,今天的收获还真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