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兴国绝不容许到手的猎物逃脱两次。
沿楼梯缓步而下,脑后风声乍起,他回身一削,可以任意改变身体形状的他以手作刀,后发先至,将偷袭者斩成两段。
骆绎落地后化为两截杂草。
分身也有高下之别,许兴国的分身,每个都有独立的魂魄,实力与本体相差无几,而骆绎的分身,不过是用替代物化形而成的残次品罢了,实力只怕还没有本体的十分之一。
所以这场分身之战,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猫鼠游戏,许兴国想不到对方有任何赢的可能性。
不,或许他压根就没想过赢。
许兴国念头一转,这种四处逃窜的游击打法,看起来更像在拖延时间。
等援兵吗?
不太像,如果回收局知晓他在这里,以潘闲的速度,他早就身首分离了,哪里需要等这么久?
难不成,他知道我们要在午夜行动,想把我拖在这里?
他看眼时间,离零点还有半个小时,这小杂种,该不会以为自己能够坚持半个小时吧?
“嗯?”
蹲下身,凑近台阶上的那两截杂草,熟悉的泥巴味扑面而来。
他拨动枯黄的杂草,露出夹杂在其中的一枚金黄色的扇形树叶。
这是……
“你知道这是什么树吗?”
骆绎抚摸着身旁细小的树干,见和颜摇头,他解释:“这是银杏,安城的市树,一入深秋,它的树叶就会变成一片金黄。”
和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树冠金灿,同是深秋之色,却不似草木那般干枯、萎靡,反而身姿挺拔,宛若披上一层醒目的金甲,英武不凡。
骆绎继续说:“我刚刚派分身看过了,这附近只有这里有几株银杏,我们就在这里伏击吧。”
“你有计划了?”
“嗯。”
和颜有些惊讶,两分钟前才刚刚抵达,这么短的时间,她连地形还没摸清楚呢,小师弟竟已想好了对策。
骆绎从怀里取出那面菱形的小镜子,从地面随手拔起一绺枯草,割破食指,按在镜面上。
他的血液和枯草一起融入镜面之中,片刻后,从镜面里流出一滩银色液体,落地后长成人形,无论面容、身材,均和骆绎一致无二。
“你遗物倒挺多。”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都是自己送上门的。你见过这件遗物吗?我管它叫仿生之镜,只需要五毫升血液和一点点植物,就能制造一个分身。”
“我瞧瞧。”
和颜接过小镜子好奇打量,神情逐渐古怪。
“又有什么不对吗?你别吓我啊!”
骆绎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耸人听闻的话来。
和颜被他紧张兮兮的模样逗乐了,解释说:“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功能,但就我感知到的,这绝不是一件普通的遗物,应该不只是制造分身这么简单。你先就这么用着吧,等以后有机会,找个鉴定师鉴定一下。”
骆绎松口气,说:“你也制造一个分身吧。”
“好。”
等和颜的分身落地,骆绎指着不远处的那栋工厂大楼,吩咐道:“你们两个去那栋楼里看看。”
他继续制造分身,嘴上说:“我再向你确认一下,只要他靠近你身周十米范围内,你就能彻底杀死他,对吧?”
和颜给出肯定回答:“对,但我需要一定的准备时间,而且,这期间我不能移动。”
“蓄力嘛,懂的。大概需要多久?”
“一分钟。”
“能维持多久?”
“只要不动,我可以维持十分钟。”
“十分钟足够了。我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我会把他和他的分身统统引过来。”
“怎么引?你若直接带到本体这儿来,她肯定会起疑心。”
“当然不能直接带路,用这个。”
骆绎从地上捡起一片银杏叶,将它混进枯草之中。
“我会在其中一个分身中混入一片银杏叶,卖个破绽给他。”
和颜仔细瞅了两眼:“感觉不太明显。”
枯黄的草中混入一片金黄的树叶,若不留意,确实没那么容易发现。
骆绎说:“不明显,才显得像个失误,而非圈套,他才会更加深信不疑,认为自己发现了我们的藏身之处。”
和颜提出担忧:“万一他发现不了怎么办?”
“大概率不会。分身能力者之间的战斗,本质上就是躲猫猫,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找我们的本体,这样的细节,我这种菜鸟注意不到很正常,但像他这样的高手,不可能错过。”
“唔……有道理。”
和颜再次对这个心思敏捷的小师弟刮目相看。
分身就跟流水线上的产品似的一个接一个往外蹦,密密麻麻的骆绎看得她有点头晕。
骆绎也头晕,一次性放了五百毫升的血,搁谁谁也头晕。
“各位,去送吧,送得认真一点。”
一百个骆绎四散而去。
……
许兴国捡起枯草中的那片银杏叶,嘴角扬起一抹得意。
终究是嫩了点,这也是用替代物制造分身的坏处,稍不注意就会暴露藏身之所。不过是一片小小的树叶,换做别人,未必注意得到,但绝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发现了。”
“好。”
和颜取下苍铃,摇出一柄晶莹剔透的蛇形短匕,交到骆绎手里,嘱咐道:“万一我失控,把这个刺入我的心脏。”
“啊?”
“放心,我不会死。能不用就不用吧,虽然不会死,但会失去意识,那样就帮不了你了。”
“开什么玩笑——”
骆绎盯着手里的匕状物,他怎么可能将这种东西刺入她的心脏!
和颜却不给他多说的机会,她关闭六识,霎时间,裙角和长发无风自扬,以她为中心,身周的落叶和枯草纷纷卷起,随着气旋螺旋上升。
骆绎面露惊色,他能够清晰感觉到,某股强大而内敛的力量正在释放,离得最近的他首当其冲,脚下一阵踉跄,愣是被那无形的劲力推开一两米远。
他连忙稳住身形,再看和颜,只见她身上的纱裙泛起柔光,裙身上的粉色刺绣竟似活了过来,正快速地变化着形态,就像在进行某种复杂的解封仪式。
她拧起眉,弓起腰背,晶亮的瞳孔逐渐黯淡,柔美的脸部线条逐渐扭曲。
她并非第一次解除禁制,它也并非第一次试图冲破牢笼。
每次都是一场痛苦且漫长的拉锯战,对双方都是。
“和颜!”
她忽然听见他的呼喊。
“和颜,把手给我!”
她无法思考,下意识伸出手。
骆绎顶着风压向她靠近,狂暴的能量如有实质,瞬间将他的衣裤割开数十条口子,血渍溅出,被风挟裹而去,转眼便消散于无形。
他不管不顾,只望着那只因痛苦而微微变形的手,那只曾经给过他安心和力量的手,咬着牙靠近。
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帮到她,但是,哪怕只能带给她一点点心理上的安慰,他也想这么做。
还差一点了,只差一点了。
他奋力向前!
够到了!
刹那间,风止。
和颜瞬间清醒,痛楚如潮水退去,她看着他,呆呆地眨了眨眼。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