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的纪辞,虽是仰视目空一切的辞莫莫,但腰杆板正,丝毫不被辞莫莫凌驾,“这圣旨,不知是长公主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既是圣旨,自然是圣意,本公主不过替皇兄走一趟而已。”辞莫莫扫过好事围观之人,“阿辞,百姓都在一旁看着,若你再不接旨,便要担上抗旨不遵的罪名。”
跪在纪辞身边的陶融,微微颔首,嘴角那抹森冷的笑容,被恰到好处地掩藏。
梅兰竹菊四公子,面色都各不相同。
醉梅的担忧。
兰扬的隐忍。
竹忘言的无力。
菊一故的计较。
唯一相同的便是愤怒。
纪辞张了张沙哑的喉咙,“臣女,接旨!”
久违的胜利,辞莫莫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辞莫莫翘着兰花指,轻蔑地对纪辞伸出手,“阿辞,快把碧莹草给我吧。”
纪辞咬着下唇,分明愤懑难忍,却还是故作轻松的苦笑,“相较于碧莹草,还是百两黄金用处更大。”
这让辞莫莫更是得意,“纪王过世后,阿辞一介孤女,府中早已入不敷出。这百两黄金,定能解郡主府燃眉之急。”
辞莫莫抓过绣盒,用了几次大力气,都没将碧莹草夺过去,“阿辞这是舍不得碧莹草?”
纪辞闭眼,深呼吸几次后,终究是无奈地放手,“怎会如此,这绣盒刺绣精美,配色绝佳,我只是舍不得盒子而已。”
陶融闻言,拳头越握越紧,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
辞莫莫捏着手帕,却故意没遮住嘲笑,“这绣盒,公主府不知有多少,阿辞若是喜欢,改日便给你送几个。今日,本公主还要回宫复命,便不陪阿辞了。”
纪辞没攀上辞陌衍的高枝,什么都不算,她一辈子都要压纪辞一头。
“长公主留步!”
辞莫莫听到陶融的声音,没来由地一慌,脚也在地上扎根,根本就挪不动一步。
为什么,每次她都会被陶融的威压震慑?
纪辞非常不解,“你要做什么?”
“等着,给你扳回一局。”
陶融眼底泛起的狠厉,纪辞也不由得害怕。
辞莫莫将颤抖的手藏在衣袖里,“陶融,你叫住本公主作甚?”
陶融冷冷地瞥向辞莫莫,“小王记得,大辞先帝有言,闯九层镇妖塔者,安然归来,可任意向辞帝提出一个合理请求。”
萧问渠立即应和,“大辞以孝治天下,先帝之言,想必,皇上定会遵从。”
梅兰竹菊四公子也一一附和。
辞莫莫紧紧地攥着绣盒,几乎要把绣盒扣出一个洞来,“契王既是向皇兄提请求,不如,随本公主一同进宫。”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陶融当众讲出请求。
纪辞一眼便看穿辞莫莫的意图,正欲开口,却被陶融厉声训斥,“嗓子不要了?”
纪辞被陶融骂懵了。
兰扬眸光一黯。
醉梅面露失落。
辞莫莫见陶融与纪辞交谈,立马向身边的人示意,准备马上离开这里。
“既然长公主急着进宫复命,便劳请长公主告知辞帝,陶某要参加来年的春闱。”
辞莫莫正在上马车,听到这话,竟直接栽了下来。
“长公主,您小心点!”
纪辞痛苦地憋着笑意,“陶融,真有你的。”
“去一趟镇妖塔,计划已经全部打乱。你若是有心,便早日帮我拿到引荐信。”
陶融话一说完,便翻身上马,疾驰向郡主府而去。
这种冷淡漠然、冷血无情,正是后期陶融的一惯作风。
原来,陶融还是那个陶融,没有任何改变。
皇宫,平章殿。
辞莫莫戴着面纱,挡住下巴的磕伤,“皇兄,臣妹听得真真切切,陶融就是要参加春闱。”
“大辞科举唯才是举,礼部尚书又极度爱才,陶融参加科举,必定登科。他一介系统人,入大辞朝堂,定然居心叵测,皇兄定不能答应此事。”
辞莫莫一想到陶融盯她的眼神,她就心底发怵。
她有预感,陶融入朝为官,就是要找她复仇。
辞帝眯起了犀利的鹰眼,“说来,太子今日屡屡提及陶融,对他赞不绝口。”
“皇兄,陶融若入朝为官,就是西陶明晃晃的探子,我们明面上根本奈何不了他。”
辞帝冷冷地盯着辞莫莫,“若不是你非要碧莹草,至于惹出这些事来!”
辞莫莫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碧莹草乃药中极品,可延年益寿,臣妹都是为了皇兄,才出此下策。实在没想到,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
碧莹草是云时和开口说话的圣药,一旦他能开口,那就……
辞帝面色稍霁,“罢了,此事与你无关。陶融是纪辞的男人,既然出事,那就让她解决!”
“皇兄圣明!”
回到郡主府后,纪辞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
一身清爽之后,纪辞才将所有的人召集在相宜苑的明间。
纪辞扫视一圈,也没有看到陶融,连萧问渠都没看到,“怎么没看见陶融过来?”
兰扬有些垂头丧气,“契王殿下出府见太子殿下了。”
纪辞点了点头,心口莫名有些发堵,“哦,好的。”
于遇率先开口,“郡主将大家召来,是有大事要宣布吗?”
“是这样的,我去了一趟镇妖塔,之前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所以,将大家召来,是想将大家手头上的事,重新调整一下。”
于遇、梅兰竹菊纷纷抱拳躬身,“请郡主吩咐!”
声音洪亮震耳,纪辞被着阵仗给吓到了,拍了拍胸口后,才清声开口,“如今,我尚在孝期,不宜赴宴、走动。”
“兰扬,你与朝中官员往来密切,需要麻烦你代替郡主府,给陶融要一份举荐信,好参加九九重阳的诗会雅集。”
兰扬喜笑颜开,“郡主,下官定不辱使命!”
说完,就迫不及待地离开相宜苑。
其他人也翘首以盼,等待纪辞派发任务。
“菊一故,古董店原定在八月重开,现在怎么样了?”
提到她心心念念的古董店,纪辞有些忐忑。
“之前,郡主给了我一张图纸,让我按照图纸布置铺面,现在都已经布置地差不多了。只是,古董文玩的货源没有保障,开店风险太大。”
纪辞略略思索,“之前,承诺过百姓,古董店在八月重开,如今已是九月,逾期多日,你代我向大家说一声抱歉。明日,我们便出府征集古董文玩,一定在九月正式开张。”
“那我这就去准备。”
纪辞又将目光投向竹忘言,“竹忘言,我之前让你打探月半的下落,现在可有线索了?”
竹忘言甚是惭愧地低头,“让郡主失望了,月半可能被京中权贵藏起来了,一直都查不到任何线索。”
“没关系,尽力就好,还要麻烦你继续帮我留意。”
“是!”
竹忘言也急急忙忙出府,不敢再耽搁片刻。
醉梅一脸期待地盯着纪辞,“郡主郡主,是不是轮到我了?”
纪辞迟疑了一瞬,终于想到了净如大师的事,“醉梅,每天,你都准备一份上好的酒菜,送去楠山山脚的张村户,不能让任何人察觉。”
醉梅眸光一亮,“郡主放心,每日的酒菜,绝对不重样。”
醉梅离开后,明间只剩下纪辞和于遇。
于遇阴沉着脸色,沉声质问纪辞,“陶融的那把佩剑,是怎么回事?”
“去镇妖塔时,看到房间里有把剑,顺手就拿过去给陶融使了。”
于遇的脸色愈发难看,“那是纪王爷的贴身佩剑,郡主拿着玩,拿着防身,我自然无话可说。可郡主为何要自作主张,将佩剑送给陶融这个外人。”
“上次也是,陶融擅入郡主的私书房,郡主还不分青红皂白地袒护他。”
在纪辞的印象中,于遇似乎从未如此发飙。
纪辞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于遇,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很有可能,于遇已经察觉到她的身份。
小说中,纪辞把郡主府拆了,只怕于遇都会拍掌叫好。
于遇毫不避讳,“是,我知道,你既是郡主,也不是郡主。”
话已挑明,纪辞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什么时候知道的?”
于遇自嘲一笑,“我与郡主形影不离,郡主的性情、喜好、仪态、习惯……我都了如指掌。从你为陶融盗取太清莲时,我就猜到,你不是郡主。”
所以,他再未对纪辞自称属下。
“那你为何还要保护我?”
“是你,一次次为郡主挽回声誉,让郡主不再日日受人唾骂。最重要的是,如果没有你,郡主的躯体都保不住。”
再怎么说,这具躯体,还是他效忠的郡主。
所以,无论现在的纪辞,究竟是何方来路,他都能毫不在意。
只要,纪辞不做出格的事情。
“于遇,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进私书房半步。”
难怪,上次于遇会那么愤怒。
因为纪辞的话,于遇反而有些无地自容,“郡主,是我太过情绪化,是我道歉才是。”
“那把佩剑,我还是让陶融还回来吧。”
“算了算了,以后,郡主别乱送东西就好。”
纪辞突然被于遇逗笑了,“于遇,这可是你说的哈。”
“……嗯。”
于遇有些后悔,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笑着笑着,纪辞的面色,突然变得极其凝重,“于遇,你有没有觉得,上次辞郡主急病有些蹊跷?”
于遇被纪辞这么一点,突然察觉到什么,“是的,如果不是急病,郡主根本不会……”
“于遇,请你彻查此事!”
一是出于对原主的交代。
二是,防止那人再次加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