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爻啊顾爻,你从前那般精明,却不知这世间最难测的便是人心。沙场无敌又如何,朝堂之上你能斗得过谁?”蓝玉吉像是摘下了伪善面具的恶鬼,弯腰靠近顾爻,一字一句道,“你谁都斗不过。”
距离太近,顾爻若有丝毫动摇,都会被蓝玉吉尽收眼底。
但顾爻没有,眼里平淡无波,坦然与蓝玉吉对视。
蓝玉吉觉得他的反应无趣,起身拉开距离,“大齐东南西北四个边界,分别由你父亲、你伯伯、你哥哥还有你四人坚守,如此血马功劳,圣上却只封你父亲一人为王,担忧的是什么,你应当早已知晓。纵使你们一心为主,不计较功名利禄,但你顾家何其庞大的势力,到头来却落得这般下场,为什么?就因为你从前愚蠢,如今更是愚蠢!”
顾爻暗中咬牙,握紧了藏于袖中的拳头。
“不服?”蓝玉吉嗤笑道,“那你可曾想过,你四人分守四界,为何二人死在归途,一人死在家中,只有你侥幸死里逃生?难道是因为你父亲、你伯伯、你哥哥都技不如你吗?嗯?”
顾爻眼睫微颤。
他确实从未想过这一点。
顾家身居高位,行事自然谨慎,打仗归来的途径之路,除了圣上以外,只有与他家关系甚是亲密的人知晓,蓝玉吉这话,莫非……陷害他家的,正是熟人?
“若是从前的你,恐怕已经反应过来了,可惜啊可惜,落了个痴傻还久治不愈。”蓝玉吉摇摇头,“不过,你能苟活至今,也全靠痴傻了。但既然要傻,就傻得彻底一些,别傻着傻着,又像方才一样,看似恢复了,实则没有恢复,惊着了敌人,届时,只怕会落得跟你父母一个下场。”
拿已死之人来诅咒活人,蓝玉吉此言何其恶毒。
“看在从前相知一场的份上,老夫也提点你一句。”蓝玉吉负手而立,遥遥瞧见归来的无涯和许长安,“这世上,值得你信任的,只有你自己。若能得天垂怜恢复神智,不妨好好利用你那借尸还魂的男妻。他确实爱耍些没用的小聪明,但也不是一无是处,有他在前挡刀,定能保你安然无恙。”
见顾爻毫无反应,蓝玉吉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子,笑眼盈盈,“现在你看老夫,又有几分像好人?”
直到许长安亲自将他们送走又回来,顾爻都没能对蓝玉吉的提问作出回答。
许长安做了一桌佳肴,累得狠了,便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用脚蹬地,一摇一摆地自娱自乐。
顾爻守在他身旁,低着头默不作声。
存在感本该不强,却还是令人难以忽视。
也不知道是不是许长安的错觉,顾爻憔悴的面容似乎更加疲累了,是他看不明白的那种心力交瘁。
许长安很想假装看不到,可他不是石头做的,到底没能忍下心弃之不顾。
“阿爻,”他犹豫许久,还是开了口,“你夜里……为什么不睡觉?”
顾爻没有回应,一心想着之前与蓝玉吉的对话。
蓝玉吉说的没错,能陷害他顾家的,必然不是一般人。其中是熟人的几率,远大于陌生人。
许长安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你也不能这样对自己,万一熬坏了身体怎么办?”
顾爻还是没有回应,看着地上出神。
如今连父亲的挚友都露出了第二张面孔,他还能相信自己的师父吗?
许长安手指关节轻叩扶手,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力,“阿爻,我在跟你说话。”
顾爻仍旧没动也没吭声。
如果曾经的良师益友都不能相信,那他还有谁可以相信?
许长安以为他不想搭理自己,有些来气了,从摇椅上下来,捏起他的下巴,“阿爻,回答我。”
安安?
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顾爻燃起希望的一瞬间又被理智浇灭。
不。
许长安只想要离他而去,他已经没有人可以相信了。
“阿爻?”许长安觉得不对,双手捧着顾爻的脸,“阿爻,你怎么了?”
顾爻说不出话来。
自从失去家人,他就一直孤身一人,煎熬是一人,痛苦也是一人。就算遇见借尸还魂的许长安,也不过一场短暂的陪伴,触碰过后又要离去,反而会让他陷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他做不到利用许长安,也做不到放手让许长安走,早知道会有离别的一天,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遇见,平白将他诱惑,又告诉他这是抓不住的希望。
许长安后知后觉。
似乎他从客栈回来开始,顾爻就没有再开过口了。
他原以为顾爻是不愿在王珂蓉面前说话,生怕暴露已经在恢复的事实,现在才知道并非如此。
“阿爻,你别吓我……”许长安后背发凉,“到底怎么了,你说句话啊。”
顾爻双目无神地看着许长安。
他承认,他一开始是在赌气不说话,可是发现许长安并不在乎他的感受,他就真的不想再多说一句话了。
既然要弃他而去,就应该干净利落地不再管他,何必再对他好,担心他怎么了?
“阿爻,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安安啊。”许长安人都慌了,“你叫一下我的名字,好不好,阿爻?就一下,好吗?”
你也会因为我而感到焦虑吗?
顾爻看不得许长安这副模样,心里难受,想伸手摸他的脸,还没碰到又止于半空。
许长安不喜欢这样,他不能再做许长安不喜欢的事了。
“……你是想摸我吗?”许长安迟钝地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贴在自己脸上,“阿爻,你还记得我,对吗?”
久违地碰到许长安柔软的肌肤,距离极近甚至能闻到丝丝体香,顾爻更是痛苦且难以自制,下意识低了头,想要拥抱这最后一丝温柔。
为什么,就是不能留在我身边呢?我已经……只有你了啊……
“阿爻?”许长安察觉他的意图,明知道此刻应该后退,顾爻满是疮痍的目光却让他举步维艰,只伸手微微抵住顾爻的胸膛,“阿爻,你要干什——唔!”
顾爻已经吻了下去,将他压在摇椅上。
许长安的身后抵着木椅,身前如狼似虎,感觉自己好像要被吃掉了,一开始还记得挣扎,后来渐渐就没了力气,任由顾爻予取予夺。
顾爻忍得狠了,差点控制不住,直到许长安闷声喊痛,嗓音颤抖几近恳求,“别这样……阿爻,我怕……我害怕……”
顾爻瞬间清醒,暗骂自己禽兽,张嘴松开许长安被吻出几个红痕的脖子,不安分的手也退了出来。
“等等。”
许长安却拉住他,靠在他的肩上喘息,耳朵红红的,是羞的,也是吓的,“叫我,阿爻,叫我的名字,我就让你继续,好不好?”
他知道顾爻变成这样全是自己的错,如果没有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顾爻不可能会不再开口,所以就算是用自己来引诱,他也绝对不能让顾爻回到最初的状态。
顾爻确实想继续,但许长安的身体颤抖得厉害,他如何下得去手?只在许长安微微红肿的唇上亲了下,便要起身。
“阿爻!”许长安几乎哽咽出声,“阿爻,叫叫我的名字,好不好?只要你叫了,我什么都给你……就当我求你了,好不好……”
如果我让你留在我身边呢?
顾爻想开口。
但他知道,只有这个,许长安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不大,像是习武之人,落脚十分利落。
将军府内能有这修为,还在府上自由行走的,只有一个人。
顾爻的眼眸黯了黯。
既然许长安不答应,那就怪不得他使手段了。
“我要你亲我。”顾爻轻抚许长安红润的眼角,嗓音低哑,“安安。”
许长安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顾爻,提着的心倏然落下,愁颜舒展,按下顾爻的后脑勺,深深印了一吻。
顾爻配合地抱紧许长安,余光瞥见王珂蓉僵硬的身影,嘴角微扬。
现在不喜欢又如何,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只要解决了碍事的王珂蓉,他有的是时间去攻克许长安,让许长安心甘情愿的为他留下。
吻完了,许长安还心有余悸,“来,阿爻,再叫一声我的名字好吗?”
顾爻顺势又亲了一下,才开口道:“安安。”
“你差点吓死我了啊……”许长安总算松了口气,伸手抱抱他,“对不起啊,阿爻,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强迫你了,对不起。”
顾爻埋在他颈间,轻轻应了一声。
天色已经不早,许长安松开顾爻,翻身坐起,“阿爻,我们回屋吧。”
顾爻默了默。
他刚才不该为了气王珂蓉而浪费一个机会的,能跟许长安同床共枕才是促进关系的更好方式。
但现在已经晚了,他只能先送许长安回房,再自己离开。
“不去那边。”许长安却牵着他的手,往他的屋里走,“我今晚就搬回来,不分房了。”
只是多了个王珂蓉,顾爻就不说话了,再分房下去,还不知道顾爻会变成什么样。
顾爻微怔,握紧了许长安的手。
他似乎终于明白,为什么长辈们总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了。
回到熟悉的屋子,许长安才知道没有自己的这段时间,顾爻撤了火盆,房间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冷冷清清。
比冷清更伤人的,是他不断拒绝顾爻的言行。
许长安习惯了暖和,现在盖上两层被子都觉得冷,无法想象顾爻是怎么撑下来的,“你不冷吗?”
顾爻低头轻吻他,“有安安在,不冷。”
得,现在快成奖励制度了,亲一下说一句。
许长安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我去让冯管家弄几个火盆来。”
“不用。”顾爻握住他微凉的手,靠近自己胸膛,“我暖和。”
许长安不知他可以用内力烘热的身体,只以为是他体温偏高,“可是我冷。”
顾爻伸手将他揽入怀中,“这样便不冷了。”
好闻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熟悉的侵略性,许长安莫名回想起之前的吻,红了脸,“不……不行,这样不好。”
顾爻垂眸,难掩失落,默默地松开了他。
许长安见他又没了精神,连忙妥协,缩进他的怀里,“好好好……抱着抱着,不要火盆了。”
顾爻才又小心翼翼地伸手抱住他。
二人体温相差甚大,许长安被这暖意熏得舒服,蹭了蹭顾爻结实的胸膛,轻声唤他:“阿爻。”
顾爻的心像被挠了一下,痒痒的,不自觉的温柔了几分,“嗯?”
许长安问他:“前几日,你为什么要守在我的门前?”
顾爻与他四目相对,难得地认真道:“因为没有你,我睡不着。”
明明已经猜到会是这个回答,许长安的脸还是更红了,不知所措地避开视线,“那……那我现在回来了,你快睡吧。”
顾爻心满意足,“好。”
从前是他羞于启齿,既然他喜欢的人吃软不吃硬,他自然也愿意放下身段和原则,乖巧示弱,以退为进。
临睡前,许长安从失而复得的情绪中缓过来,还不忘跟系统确认:系统,阿爻为什么会突然没有反应了?
系统: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许长安沉默了一会:……真的是被我逼自闭的?
系统:是的。
许长安:那他以后还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系统:视你的行为而定。我的建议是,改变现状,维持原状。否则顾爻再受创伤,你之前的努力也将功亏一篑。
许长安叹息:我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说件事情。
我想从明天开始双更,时间定在早晚的九点。
虽然可以三更,但我的全文字数没多少,卑微的扑街还是想要拿一次全勤,就满足满足我吧,好嘛?(///▽///)(m.看书小说)更新最快,小哥哥小姐姐记得收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