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问邢无风现在有何感想,他的内心其实是崩溃的。
同时,他又是庆幸的,如果刚刚没有及时从轿子里出来,他的下场肯定很惨烈。
他猫着腰,第一时间打定主意,直接往后跑去。他要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刀光剑影中,时不时有刺眼的白光闪过他的眼睛,关键是这一道道白光并不是特效,是真的有杀伤力的。
邢无风在奔跑的过程中,那一身袍子必不可免地被剑气划破,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肉。他觉得有些冷,搓了搓胳膊上扶起的鸡皮疙瘩,低头一看,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趋近于半裸了?
他不由地停下了步子,不敢再跑,怕跑着跑着就变成了裸.奔。
为了一代大魔头的颜面,他暗自伸手,看能不能对衣服进行补救,冷不防一道力道突然从身后袭来,结结实实地压住了他的后背。
邢无风没有防备,差点被自己提上来的一口气给噎住了。
“咳……咳……”他咳嗽了几声,缓过气来,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此时这个姿势甚为不雅。
他黑着脸挺起背,直接将背上的人掀翻了。回头望过去,却发现那人全身是血,嘴里也不住地吐着血,显然命不久矣。
如果说邢无风本来还抱着一丝侥幸的话,在看到这个血人之后,他瞬间就彻底清醒了。
这个世界,真的是会要人命的。
血人费力地朝着邢无风伸出手,嘴巴微张,又咕噜咕噜顺势吐出了好几口血。邢无风白着脸,脸色难看地凑上前去,还没近身,那血人跟回光返照一样,迅速地钳制住了他的胳膊。
邢无风脸色更白了,用力地想要抽回手,可血人的手如同烫红的铁钳,死死地黏住了他的皮肤。
血人的眼神渐渐暗淡了下去,咬着舌头道:“教主,我教……弟子死伤惨重,教主你一定要为……我们……报仇。”
“报仇”二字刚落,血人两眼往上一翻,终于断了气。
邢无风刚刚还膨胀的自信心,如同破了气的气球,瞬间就瘪了下去。死伤惨重,一共就三十多人,还能怎么惨重啊。
他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到了血人身上,“老兄,虽然我知道这只是书里的世界,但是还是要为你默哀,至于报仇的事,冤冤相报何时了,还是算了吧。”说罢,他伸手想要掰开血人的手,然而,血人就算没气儿了,他的手还是跟502胶水一样粘的很紧。
可见,血人对报仇之事极为执着。
眼见着怎么也甩不开这个死人,邢无风急得要死,冷汗瞬间就沁满了他的额头。
总不能在原地等死吧?男人恨恨地瞪了血人一眼,咬了咬牙,直接背起了血人一起逃跑。血人再怎么说也是个死人,邢无风说不怵那是假的,但是跟保命相比,还是不值得一提。
于是乎,在一望无际的道场上,出现了一副极为惊奇的画面,一个血人背着另一个血人撒腿狂奔,与远处的搏命厮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邢无风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耳朵里发出了嗡嗡嗡的耳鸣声,身上的血人还在往下流淌着鲜血,很快就将他那身袍子染红了。
浓重的血腥气让人作呕,邢无风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苦逼过。搁现代,他完全可以胜任火葬场的工作了。等到他再也跑不动了,他直接将背上的尸体摔在地上,然后用另一只空着手抹了抹脸上的血(死尸的)。
疲惫地在原地喘了一口气,邢无风抬起眼皮朝前望去,眼前的景象荒凉的跟戈壁滩有的一拼,简直不给人希望。
“真他娘的操蛋,萧晗个杂碎,死了就死了,为什么要联合系统让我来这个鬼地方?还有那破系统,我哪里渣了,洁身自好,遵纪守法,连垃圾都不乱扔,这就是渣受了?”
因为看不到前方的出路,邢无风干脆坐在地上,直接破口大骂了出来。骂到激动之处,他的两手不禁胡乱挥舞着,带动着血人的手也跟着舞动,就跟连体婴儿似得。
到后来,邢无风累了,后背往后一躺,跟血人肩并肩手拉手,“相亲相爱”地睡在了一起。
“老兄,你死了好啊,一嗝屁,什么都不知道了,哪像我,还要活着面对凶险难测的未来。”
男人摇了摇头,跟死人聊起了家常:“我穿到这本书里,唯一庆幸的是我爸妈死的早,不需要担心老来没有人赡养他们。反正我一个人,了无牵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要我过得开心就
好了。”
说起这个,邢无风不由地半眯起了眼睛,想到了萧晗,想到了他的那些狐朋狗友,然后,又想到了他的……菊花?
邢无风作为秦峥的时候,最遗憾的莫过于到死之前,都没能翻身反攻一回。
本来计划着跟萧晗分手了,他就去找他的真命天(小)子(受),然后开开心心的过着幸(性)福的生活。可这一切,都被那块凭空冒出来的巨石给破坏了。邢无风到死都想不通那块石头是怎么掉下来的,怎么就能砸在他引以为傲的脸上呢?
他暗搓搓地怀疑,这肯定是系统搞的鬼,目的就是为了将他弄到书里,然后对他进行所谓的改造计划。
哎,真是天妒英才啊。
没了系统的庇佑,邢无风反而淡定了,他甚至闭上了眼,也不想着逃跑的事(拖着一个血人也跑不掉)了。不知道等他睡醒后,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那厢,凌云宫跟天鹰教的争斗,终于落下了帷幕,最终以凌云宫的胜利而告终。天鹰教死伤惨重,不少弟子还有气儿,躺在地上惨叫连连。莫老邪还算有风骨,临死之前,他还找来了等人高的武器,用柄头顶着自己的胸腔,刀头插在地上,撑住了自个儿的身体死去。
凌云宫同样损失惨重,带去的三十余人,只活下了十人,除去邢无风的三名弟子外加四名炮灰徒弟,还剩下三名成员。
谢紫收起了手上的光剑,目光一一扫过成堆的尸体跟活人,然后落到了秋洛尘的身上。
他精致的眉毛微微一蹙,“师兄,你可知师傅去了哪里?”
秋洛尘听言,环顾四周,确实没有发现那魔头的踪影。刚才那一场混战,他们杀红了眼,眼底只有天鹰教的人,哪里还有精力去留意其他?不过仔细想来,他好像确实没有看到邢无风参战。
一旁的慕辛慢悠悠地拿出雪白的丝绢,如同抚摸.情人一样温柔地擦拭着手里的折扇。白色的帕子很快就被染成了红色,他收好折扇别在腰间,然后小心翼翼地吹了吹血色的丝帕。
慕辛道:“我适才留意了一眼,师傅他老人家并没有出手,而是坐在了轿中观战。”
秋洛尘跟谢紫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到了已经看不出原样的轿子。轿子是镀金的,被毁之后只有一层细细的金沙堆在了地上,而邢无风却不见踪影。
因为了解邢无风内功深厚,他们并没有往坏的方面想。
慕辛也不嫌丝帕上的血迹没干,将帕子四四方方地叠好,塞入了腰间的金色锦囊内。
秋洛尘见状,眉头几不可查地皱起,不过对于慕辛喜欢收藏血色丝帕的怪癖,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谢紫还在思虑着邢无风的安危,慕辛一向很有主意,他便直接问慕辛道:“师兄,那你可知师傅后来去了哪里?”
慕辛挑了挑眉,桃花眼里闪过了一丝幽光,“我也不知。”眼见着谢紫漂亮的眼睛暗淡了下来,他又不紧不慢地提议道:“我们还是分头行动,在附近找一找,如果找不到的话,那师傅他可能已经先行回去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谢紫是个急性子,脚步轻移,转瞬就不见了踪影。秋洛尘虽然恨不得邢无风永远消失,但也觉得这个想法不太可能,颇有些认命地吁出一口气。正打算施展轻功前去搜寻,耳边突然想起了
慕辛的话语:“师兄且慢。”
“嗯?”秋洛尘颇为诧异地看了一眼慕辛,却见对方突然压低了声音:“我知道师傅在哪里,且随我来。”
那刚才谢紫师弟问他的时候,他怎么不告知呢?尽管心存疑虑,秋洛尘还是跟在了慕辛的身后。
原先邢无风只顾着逃命,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早就落入了慕辛的眼里。也多亏了那个血人,慕辛才能毫不费力地顺着血迹找到邢无风的踪影。
秋洛尘紧随其后跟了过来,当看到眼前污.秽的那一幕,他恨不得自戳双目。
他花了好一番功夫,才从两个血人中分辨出哪一个才是邢无风。虽然早就知道这个老魔头好男色,却没有想到对方一边对自己情意绵绵,一边对别人暗送秋波。瞧,两人的手握的可真紧呢。
慕辛弯下了腰,伸手触探了邢无风的鼻息,发现他呼吸绵长,显然处在熟睡之中。他又将手放在另一个血人的鼻下,发现对方早已断气多事。慕辛略一忖度,直起身来,转过身对秋洛尘小声道:“师傅他睡着了。”
“嗯。”秋洛尘扫了邢无风一眼,眼里嗖嗖嗖的射出了寒气。
睡着的男人一无所觉,甚至还用另一只手抓了抓脸上的一只蚂蚁。
慕辛刚才故意支开谢紫,就是不想叫他看到这样的一幕。回忆起那惊鸿一瞥,他到现在还能记得邢无风背着血人,踉踉跄跄奔跑的身影。也许是打击太大,邢无风甚至都没有施展轻功,全凭着血肉之躯背着血人跑了这么远。
慕辛的记忆不错,认出了这个血人正是凌云宫里打杂的小弟,就是不知道邢无风是什么时候跟他暗渡陈仓,瞒了他们所有的人。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当口,身旁的秋洛尘突然拔出了光剑。
“师兄,你——”慕辛刚要阻拦,秋洛尘手举光剑,快狠准地朝着熟睡的邢无风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