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醒了?”小丫鬟瞧见她醒来,忙伸手来替她掂起背后的靠枕,柔声安抚她,“夫人别太伤心,乔老太爷虽然没了,但咱们兰池少爷刚封了厂督,正是得宠,咱们谢家塌不了。”
嗯?
乔纱仔细品着这句话,乔老太爷不会是她的父亲,或者爷爷吧?
刚封了厂督的兰池少爷,不会是她那位继子吧?
厂督?不是东厂权力最大的首领太监吗?
“夫人喝口凉凉的杨梅汤解解热。”小丫鬟递了一碗冰镇的杨梅汤给她。
乔纱接在手里阴阳怪气地说:“兰池少爷?你以为咱们能指靠上他?”
小丫鬟看着她,一脸天真地说:“夫人虽然不是兰池少爷的亲生母亲,可兰池少爷一贯对您很孝顺,怎么会指靠不上呢?”
好了,她明白了,想必她是卡回了小黑屋之前,她娘家的亲爹,或者爷爷刚刚倒台了,而她的继子炙手可热,新封了东厂厂督。
她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她的继子恨她入骨,想要折磨死她。
该不会是,她的娘家倒台之后,这位继子才能肆无忌惮地把她抓紧小黑屋,喂春药,折磨吧?
她到底对这位继子做了什么?让他这么恨她?不会是……她阉了他?
没道理啊,继母干嘛阉了继子。
“宿主,您现在逃吧。”101说:“如果真像您猜得这样,恐怕不久您就要被抓进小黑屋了,您躲走一阵子,等主神接管成功再说。”
乔纱喝了一口手中的杨梅汤,眼睛眨了眨,好喝啊。
酸酸冰冰的,压下了她胃里的那股恶心劲。
她抬手点了点碎冰里的葡萄,“那个给我尝尝。”
她不喜欢吃提子,她就喜欢吃家里种的最原始的大红葡萄,可以剥皮那种。
不知道这古代,是不是那种葡萄。
小丫鬟擦了手,利落地替她剥了一粒葡萄,托着喂进她嘴里,又用帕子接着她的葡萄籽。
酸酸的葡萄在她口中被咬开,她眯了眯眼,是那种葡萄。
101倒是有些想笑,宿主真的一点也不知道怕的。
第88章[太监的恶毒继母
小丫鬟叫翠翠,年纪不大,从小就跟在这个女主身边,是女主嫁人后唯一带着的丫鬟。
又乖又爱说话。
马车行这一路,乔纱已经将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套得八九不离十。
她现在的这具身体,依旧叫乔纱,年纪才二十来岁,但在这个古代世界已经算是不小了。
那位“老太爷”就是乔纱的父亲,祖上商贾出身,家里有钱,她父亲在京中做了个不大不小的京官。
靠着有钱才攀上了簪缨世家,谢家这门亲事。
谢家祖上出了几代重臣,曾经也是京中有名望的世家大族,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谢兰池父亲谢辉这一代,更是空有名望,府中入不敷出。
所以谢辉才在发妻病逝多年之后,续弦取了乔纱,那时谢辉已经四十多岁了,而乔纱才十七八。
京城中谈起这桩婚事都说,是乔家高攀,一个商贾出身,小京官的女儿,能嫁进簪缨世家的谢家,是乔纱福分。
况且谢辉内阁大臣,样貌、气度无可挑剔,哪怕是死了老婆,有个儿子,快要年过半百了,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古代世界里也依旧是乔纱高攀。
翠翠说起来也是洋洋得意,说什么当初京中多少官宦世家都托媒人去给谢老爷说亲,上赶着去做续弦,可谢老爷就看中了她们姑娘。
又说,谢老爷虽然人看上去凶巴巴的,可是从不和夫人吵架,夫人婚后几年没怀上孩子,多少人在外说闲话,让谢老爷纳妾,老爷就是不纳妾,对夫人可好着呢。
婚后几年没怀上孩子,是谁有毛病?想想也知道,一个快五十岁的老男人,他还能用就怪了。
乔纱小口小口喝着杨梅汤,脑子里有一些零碎的记忆被翠翠说得勾了出来,似乎是原主的碎片记忆。
——新婚之夜,谢辉喝醉了睡在书房里。
——第二天,谢辉喝了酒来与她同房,她怕得瑟瑟发抖掉眼泪,谢辉扫兴地离开了她的房间。
——之后几日他虽然与她同房同榻,却从来不碰她。
——后来他连房中也不来了,一年里进她房间的次数一个巴掌数得过来。
——成婚一两年后,她上赶着去伺候谢辉,想要快点怀个孩子在谢家立足,堵住那些说闲话的嘴,可谢辉冷淡地对她说:不必勉强。
还有许多串联不起来的零碎记忆,但没有一件是翠翠口中:老爷对夫人好着呢。
在女主零碎的记忆里,谢辉又老又凶,她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嫁给谢辉。
还有许多模糊的影子,一个纤细的少年,青竹一样立在她的房门口,规矩冷淡地说:“给母亲问安。”
这是她的继子?谢兰池?
她又引着翠翠说起她的继子谢兰池。
翠翠皱眉思索了好一阵子才说:“兰池少爷……是个可怜入。”
可怜人?关她小黑屋,要折磨死她的可怜人?这个小丫鬟看起来脑子很拎不清。
但她能说,乔纱开个头,她就说得挡不住。
她说兰池少爷不到十岁就没了亲娘,大小又被老爷管教得很是严格,将兰池少爷管教成了冰一样的人,她跟着夫人进了谢府就从来没有见兰池少爷笑过。
她又说,但兰池少爷人不坏,夫人嫁进谢府时,兰池少爷已经十六岁了,老太爷还担心这么大的继子,会找夫人麻烦,很难相处,可兰池少爷从来没有找过夫人麻烦。
虽然兰池少爷人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每日来和夫人问安,礼貌周到,从无半点不妥当的地方。
夫人生病了,也是兰池少爷请的宫中太医。
兰池少爷样貌好,文采好,十九岁就已是皇帝钦点的状元郎,京中闺秀谁不仰慕兰池少爷这样神仙一般的人……
翠翠说着说着,轻轻叹了口气,“这样好的人,却被冤枉陷害谋反,逼得兰池少爷进宫做了……老爷也被害死在牢里。”
做了什么?做了宦官?
翠翠气得攥紧小拳头,却是说不出口,只说:“兰池少爷当初为了护着谢家和乔家,不惜受辱这几年,如今他好不容易沉冤得雪,还做了厂督,定是会好好孝顺夫人的。”
她又递了剥好了葡萄给乔纱。
乔纱张口,她喂进嘴里,酸酸的汁液下,乔纱仔仔细细地理着脑子里的那些零碎回忆。
真奇怪,女主的记忆,好像需要被触发才能激活一般。
到现在这脑子里都没有关于兰池的长相,只有许多纤长的身影在她脑子里出现。
——“母亲要我进宫?”那纤长的身影静静坐着:“母亲要舍我一人,保住自己和乔家吗?”
女主坐在他对面哭着说:“是你们父子谋反,难道要我和我娘家陪着你们一起死吗?我早说了让你不要得罪太子殿下你偏不听,如今要我怎么办?”
那纤长的身影笑了一声,又冷淡又苦涩:“大难临头各自飞,原来母亲从未将谢家当成你的家。”
女主抬起头来,蛮横又不满地说:“你们父子有把我当成过家人吗?你父亲如何待我你不知道,但我心里清楚。你张口闭口叫我母亲,可我知道你心里瞧不上我,你一直认为我没办法和你的生母比。”
那纤长的身影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她冷冷淡淡地说:“难道你配和我母亲比较吗?”
乔纱被脑子里那些零碎的记忆,搞得有些晕眩,撑着脑袋缓了缓,又有些想吐。
“宿主,您还好吗?”101忙问她。
这具身体连她从前的病痛都复制过来了,乔纱又喝了一小口杨梅汤。
“夫人您不舒服吗?”翠翠担忧地替她扇扇子,“脸色看起来这么差。”
马车突然碾到什么似的,剧烈晃荡了一下,乔纱身体不稳地险些撞在桌子上。
翠翠慌忙一把抱住她,护住了她,“夫人您、您有没有磕到?”
杨梅汤洒了乔纱一裙子。
“夫人的裙子弄脏了!”翠翠皱紧了眉,忙用帕子替她擦。
乔纱被翠翠抱了个满怀,看着她着急地擦裙子,乔纱轻轻叹了口气,这小丫头蠢是蠢了点,但是对她还不错。
“这是要去哪儿?”乔纱看着被风吹起来的车窗帘子,外面一片黑漆漆的,只有树木掠过,看起来像是荒郊野外。
“夫人怎么忘了?”翠翠惊讶地看她,“不是您吩咐奴婢收拾细软,连夜赶路回老家济南去散心吗?还不坐船,一定要走陆路。”
回老家济南散心?
乔纱挑开帘子朝外看出去,好家伙前面还有一辆马车,夜色茫茫中两辆马车奔行在没有人的荒郊野外。
翠翠又说:“夫人怎么怪怪的?是还在为老太爷的事伤心吗?其实奴婢不明白夫人为何要急着出京回济南老家,虽然老太爷被定了罪,但兰池少爷刚被加封为厂督,马上要回府看夫人了,他定能为老太爷洗脱罪名……”
夜风呼啸地吹过来,将乔纱鬓边的一朵白色绢花吹落,飘零在夜色中。
她脑子里的记忆忽然清晰地浮现而出——原主的父亲被定了贪污罪,悬梁自尽死在家中,乔家被抄,带兵抄乔家的正是东厂的人。
而原主父亲贪污一案,正是谢兰池在被加封为东厂厂督后,接手的第一件案子。
乔家被抄当夜,东厂的人送过来一样东西给原主,正是原主父亲上吊的那条麻绳。
送东西的人说:“谢厂督即刻便会回府,请夫人好好准备着吧。”
这阴阳怪气的一句话,登时将原主吓得魂不附体。
因为当初,谢家父子是扶持二皇子李容康的,而那时还是金科状元的谢兰池,与二皇子关系甚密,为了二皇子曾得罪了三皇子李容修。
谢家的倒台就是因为在皇位争夺战中,二皇子没有斗得过三皇子李容修,挂了。
三皇子李容修成为太子,在成为太子之后就收拾了二皇子的党羽,首当其冲的就是谢家父子。
谢兰池曾在很多年以前,羞辱过李容修是尼姑之子,那时两个人还都是小孩子,可李容修此人变态至极,记恨到今日,在他收拾谢家时,就派人告诉谢兰池,若他肯入宫做他的内侍太监,他便放了谢家和乔家。
不然,他会让谢家和乔家一个也不留。
谢兰池自然是宁死不受辱,他的父亲更是刚毅地在牢中便自刎明志。
但原主怎么肯被连累,她和乔家的生死都在谢兰池身上,所以她在谢兰池的茶水中下了药。
将他迷昏之后,送进了宫去给太子李容修赔罪,原主没见到太子李容修,只把昏迷的谢兰池留在了宫中。
变态李容修毫不犹豫命人阉了谢兰池,还封了他个宦官的职位,留他在宫中侍奉,折磨。
而原主和乔家换来了平安,谢家也没有被查抄,原主对外一直宣称,是谢兰池为了保住谢家和乔家自愿入宫。